“這裡總共是4658塊,再扣掉下個月的房租1000,那麼就是還剩下3600多,唉,安子,這可怎麼辦啊?”
昏暗的出租屋裡,楊守安和阿四圍坐在簡陋的板床上,麵前擺放著他們的全部身家,就連一塊、五塊麵額的鈔票也都計算在內。
西湖路夜市關閉後,楊守安他們沒有了固定的攤檔,為了消化積壓的庫存,隻好做起了“打一槍、換一地”的買賣。
兩個人起早貪後,各自背著個黑色的四方大布袋子出門,然後穿梭在番禺市橋、大笪地、將軍東等集市當中,一邊躲避管理人員和本地攤主的驅趕,一邊叫賣著已經過時的衣服。
為了省錢,楊守安和阿四基本每天就吃一頓飯,能用腳走的距離絕對不坐車,彆人討價還價的時候也不再“堅持原則”,隻要不虧本,啥價錢都賣。
可就算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收入和支出不平衡的困境依然無法扭轉。
廣州每天湧入的小商小販成千上萬,尤其是在競爭激烈的服飾行業,大家夥比價格、比款式、比質量,想破了腦袋都不一定能在市場上分一杯羹。
毫不誇張地說,隻要香港新流行起來一款服飾,不出一周的時間,廣州街頭的攤檔上必定會出現同款,而且價格隻有正品的十分之一。
如此“內卷”,直接的後果就是大幅抬高了消費者的眼界和預期,像楊守安和阿四手上這些半年前的“舊款”服飾,不要說賺錢,能半價出手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實在不行隻能把房子退掉一間,就把倉庫留下,我們兩個晚上打個地鋪,這樣還能省下一半租金。”
“對了,阿四,讓你去批發市場那打聽其他門路的事情還得抓緊,隻要能把手上這批貨處理掉,小虧一點也無妨,我們現在缺現金,隻要這口氣能緩過來,就可以去找靠譜的集市重租個攤檔。”
相比於整天唉聲歎氣的阿四,楊守安依然強迫自己保持著基本的冷靜和對未來的希望。
其實原本阿四並沒有來廣州做生意的打算,他完全可以和雲陽村的其他村民一樣,住進政府安排好的新房子,然後在當地找個工作,按部就班的過日子。
可就是因為楊守安的一句話,便為了兄弟兩肋插刀,掏出自己所有的移民補償款,義無反顧地來到了陌生的城市打拚。
所以就算已經滿臉疲憊,渾身每塊肌肉都在酸痛,楊守安心裡也絕沒有冒出過放棄的念頭,他的這份倔強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之前的十幾年他在和大山鬥,而如今則是要再次向命運發起挑戰。
“批發市場?對了對了,前幾天我去找過之前批發給我們衣服的江西佬,這家夥精的很,不肯低價回收。但聽到我們是從三峽移民過來的後,就給我找了張名片,說這個老板也是從三峽那裡出來的,現在服裝生意做的很大,興許能幫上我們的忙。”
說話間阿四開始在牆角一堆臟衣服裡瘋狂翻找,花了好久總算是搜出一張已經皺巴巴的名片,上麵寫著一個名字,還有一串電話號碼。
第二日,沙麵南街1號白天鵝賓館的咖啡廳裡,楊守安和阿四見到了這個“做大生意”的黃老板。
“哎呀,幸會,幸會啊,沒想到兩位小兄弟這麼年輕,就已經在廣州混的風生水起了,哈哈,來,你們要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
黃老板大腹便便,左手無名指上戴著個惹眼的碧綠翡翠戒指,右手則是金光燦燦的勞力士手表,一舉一動儘顯豪氣。
相比之下楊守安和阿四就像兩個剛從山裡出來的鄉下孩子,被五星級賓館的奢華裝修和昂貴的飲品單弄得局促無比,隻能連連點頭,用“都行、隨便”這樣的字眼來掩飾尷尬。
“這麼說來你們是巫山縣下麵的村子,哈哈,我老家奉節縣的,離你們那不遠的,小時候還老去大寧河遊泳呢,唉,一晃眼啊,都快三十年了,沒想到造大壩還要把村子都淹了,這下是真的回不去嘍。”
一杯咖啡下肚,雙方很快就找到了共同的話題,這是楊守安和阿四在廣州一年多來第一次碰見老鄉,親切感湧上心頭,也就順勢把自己遇到的困難統統吐露了出來。
“這點小事,放心吧老弟,我在康樂村那認識不少開服裝廠的老板,他們經常會回收一些舊款式的衣服,然後簡單修改就能變成新的,你們剛剛說手上有多少件?一千多?哎喲,這點量哪能叫庫存啊,我這幾天就幫你聯係,直接讓他們一口氣全給你收了,價錢什麼的好商量,保證你不虧本。”
黃老板的爽快和熱情讓楊守安感動無比,他當場就留下了自己bb機的號碼,並且執意要親眼看著對方把號碼存在了摩托羅拉裡才心滿意足。
揮著手目送黃老板的雅閣車絕塵而去,阿四才終於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三杯咖啡要一百多塊,這玩意有啥好喝的,苦的要死,還不如一塊錢的亞洲沙示,安子,他這麼大個老板,你乾嘛搶著買單啊?那個毛爺爺出去的時候哦,我的心都在滴血。”
楊守安輕笑一聲,拍了拍身邊好兄弟的肩膀,在他看來,三杯咖啡換一千多件舊款衣服的出貨,從而盤活手上的現金流,天下簡直就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步子難得的輕快,甚至還總結了一下之前生意失敗的經驗教訓,同時謀劃著要去哪裡租個新的攤位,好好摩拳擦掌,誓要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提心吊膽”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太久,三天之後黃老板便傳來了一條信息,正在番禺市橋擺攤的楊守安連東西都顧不上收,尋了個公用電話亭便打了過去。
結果“喜憂參半”,黃老板在電話裡洋洋灑灑說了二十多分鐘,總結下來就兩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