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搖著船櫓的艄公立於船後,左右雙槳蕩開河水。
河道兩岸就是鬨市,燈火闌珊,遊人絡繹。
而黑黢黢的水麵,也因為掛上了鮮豔的花燈,看起來繽紛異彩,美不勝收。
河道由窄及寬,最窄處不過二十來米,卻能聽得人聲鼎沸。
他們今夜的最終目的,是要前往河道的儘頭,那裡亦是“千燈齊放”之地。
李靈運戴著老虎麵具,端坐在船頭。
青嵐公主坐在他一步之外。
兩個小的趴在船頭,伸手朝著水麵探去,舀起河水戲耍,不亦樂乎。
青嵐公主盤著腿,雙手放在裙下,眸子裡倒映著各色的燈火,感慨道。
“說來慚愧,我在金陵住了這麼些年,這樣的夜色也沒看過幾次。”
“那師姐不妨多帶念念出來走走。”
李靈運頓了頓“三師弟的公道,我可以代師姐去討回,這是做師兄的對師弟的承諾。但念念的成長,終歸還是離不得師姐的。”
“我知道。”
青嵐公主歎了口氣。
她清楚,自己遲早得在“野心”和“女兒”之間做出抉擇。
否則定會落得兩相落空的結果。
她的心裡其實早就有了答案,隻是因為堅持太久所以不甘心放棄罷了。
她徐徐閉上雙眼,有些疲倦的揉著眉頭。
“師弟,你容我再想想。”
“師姐請便。”
李靈運說著往前挪動,很快來到兩個小家夥的身後。
這才一會兒沒看,李從彧這混小子就把自己弄得滿身是水。
“你小子,注意點形象。”
李靈運取出準備好的布帕替他擦去臉上的水,動作也是無比熟練。
李從彧享受著自家師父的服務,再看向一旁同樣臉上沾了水的張念時,不由得意忘形了起來。
“師父,也幫念妹妹擦一下。算了,我來吧。”
他說著作勢就要奪走布帕,然後就吃了一顆板栗。
咚!
興許是被打醒了,李從彧的臉上閃過一絲後怕,還以為是惹師父生氣了。
李靈運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裡麵帶著一絲鄙夷。
仿佛在說,為師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難道還不知道你那三板斧麼?
遇到喜歡的姑娘想要賣弄沒錯。
隻是,遇上一個不想當綠葉的師父,那你挨揍也是不冤的。
李靈運看向張念,五官的棱角瞬間變軟,取出一張新的布帕,輕聲道。
“念念是自己來,還是師叔幫你?”
聞言,張念看著一旁委屈巴巴的李從彧,不由露出了笑容。
因著李從彧的緣故,她對這位師叔也沒有一開始的陌生了。
她主動上前湊了點,糯糯道“謝謝師叔。”
行了,這孩子也遺傳了大師姐的拐彎抹角。
李靈運失笑,然後替她擦臉。
但是一個不注意,小丫頭的手就已經伸到他麵前,像是掀開被子一樣從下往上,把他虎皮麵具給摘了下來。
露出了一張並不算俊俏的臉,卻仿佛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能力。
就像是“溫文爾雅”與“曆儘滄桑”這兩種氣質在一個人的身上完美結合。
李靈運有些無奈,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這小丫頭怎麼對自己這張臉這麼感興趣。
要說是覺得他帥吧。
這可能性有,但是不大。
以小丫頭的年紀,還不到對美醜那麼敏感的程度。
真要說的話,可能是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
想到這,他心念一動,開口道“念念,師叔臉上是不是長東西了?”
“不是。”
小丫頭認真回答,然後在他臉頰上捏了一下,頗為好奇“師叔,你真的不是諸葛丞相從話本裡走出來了嗎?”
諸葛丞相?
李靈運遲疑片刻,看向自己的衣袍,還有下巴的一小撮美髯。
莫非這就是罪魁禍首?
得了,等回山之後就減掉。
然而,張念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把揪住小胡子,堅決道“師叔,不能減,好看!”
“哎……師叔答應你。”
李靈運笑了一聲,將小家夥抱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