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托付”這個詞,其實可以是很單純的意思,但作為了解鐵從雲的鐵夢箏、洪一和郭旭揚來說,他們都很清楚鐵從雲的意思,絕不“單純”——尤其是他在瀕臨死亡的狀態下,還一臉壞笑地望著洪一……
洪一被盯得全身寒毛倒豎起來。他確實很喜歡鐵夢箏,但不是那種“喜歡”;他也偶爾會調戲一下鐵夢箏,但也不是那種“調戲”。他過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自由自在的日子,綁個女人在身邊是怎麼回事?
“不是,雲叔,我和小箏……”洪一覺得,他需要立馬把這事兒給推回去,即便是麵對活不過明日的鐵從雲,他也要“不厚道”地給推回去。
豈料鐵從雲完全不給洪一說話的機會,他擺了擺手,“其實郭少俠也很不錯。但我看他和黃小姐,眉來眼去的,咳咳咳,可不能,咳咳,委屈了我小祖宗。”
“不是,雲……”
“再說了,我小祖宗傾國傾城的相貌,武功又好,又懂事乖巧。哪個男人會不喜歡?”鐵從雲狠提內勁,又一次搶過了洪一的話頭。
“小箏是很好,但……”
傷重之下,三番五次強行運功,可謂是傷上加傷。鐵從雲剛想淺啜一口酒,卻突然猛地一陣劇烈咳嗽,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強壓不住,連連地噴進酒杯裡和桌麵上,心口處的傷,迸裂得更大了,左胸衣襟已是一大片濕紅。
“阿爹!”
“鐵兄!”
“雲叔!”
三人頓覺慌亂無措。
鐵從雲氣力消無,手中的小酒杯抓握不住,瓷杯撞上地板,摔得粉碎,一杯帶血的酒,濺灑在地,如同地上生出一朵血蓮。
鐵夢箏哭著給父親擦拭滿身的血水。
“我去叫王大夫。”郭旭揚話未說完,人已衝出了門外。此時,他離開去叫王守魂,最為適宜。
洪一不停地搓著手乾著急。前幾日王守魂便是囑咐過鐵從雲的傷勢特殊,不可貿然對其輸送內力,否則會適得其反。
鐵從雲不住地喘息,“洪、洪少俠,我知你,不喜約束,我……也確是強人,所難。”
他努力地調整著內息,“小祖宗,我的好箏兒,是我走後,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強扭的瓜,不甜。但至少,你若沒那心思,但至少……當作妹妹,護她一生,周全。我鐵從雲,從不求人,這次,算我求你!”
“阿爹,您彆說了、彆說了……”鐵夢箏已是泣不成聲。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接受父親將不久於人世的殘酷事實,她本已心如刀絞,而洪一的再三推脫,更讓她萬般難受。在她與洪一、郭旭揚及黃伊榕同行的那段日子裡,她對洪一,漸生男女情愫。但正如鐵從雲所言,她很明白洪一確實沒有那方麵的心思。一想到洪一的態度,她的淚,更是止不住的流。
“我答應你!”
洪一的允諾,斬釘截鐵。他早將鐵夢箏視為紅顏知己,對於這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兒,他很是憐惜,就算鐵從雲不說,他也會竭儘全力地保護她。隻要彆讓他娶鐵夢箏,其它的,都好說!
正說話間,郭旭揚已拉著王守魂的手臂掠進屋子。
“我看看。”王守魂摸向鐵從雲的脈搏,沉吟片刻後,搖了搖頭。他將一顆丹丸塞進鐵從雲的嘴裡,“心臟護不住了,這藥丸能再吊你幾口氣,趕緊交代後事吧。”
“王大夫!”
王守魂神色黯然,“各位,真的很抱歉……”他頭也不回地大步向門口邁去,直到那蕭索的背影,消失在屏風的拐角。
王守魂所用之藥,皆為上品。藥力疾速發散開來,鐵從雲又恢複了少許血氣。他晏然一笑,“後事已經交代完了,我們,繼續喝。”
郭旭揚與洪一相視一眼,他二人均知鐵從雲再喝下去,於傷不利。然此刻,誰都不願意拂逆這將死之人的意願。鐵從雲的杯子已被其摔碎,郭旭揚沉默著,拿過原為鐵夢箏準備的空杯,緩緩地斟滿一杯,緩緩地推了過去。
鐵從雲對郭旭揚微笑點頭,卻對洪一舉起酒杯。他握杯的手雖顫抖,說話的語句倒還連貫,“洪少俠,你家大業大,必不會苦了我小祖宗。單這一點,咳咳咳咳,郭少俠,你這窮鬼,可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