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已經是新野城裡最好的客棧,但也無法王府慣用的銀霜炭,普通的木炭作用有限,屋子裡並不算暖和。
王昭萱一個人躺在床上,茫然地睜著眼睛看著頂上的床帳。
她努力回想了自己這幾個月來和劉琮的相處。
他的態度從來都是曖昧不清的,短暫的時間裡他們看似親密了很多,但仔細想來,劉琮常常追問她過去的事,卻從不透露自己的一星半點。
如果拋開史書上的訊息,她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劉琮。
她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麼,不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又有什麼樣的理想。
要不是今天這一問,她都不知道劉琮還會露出那種表情,不知道他藏著那麼滔天的恨意。
王昭萱不得不承認一個悲慘的事實,他們的親密大多維係於肉體。
那既然是這樣膚淺到極致的感情,可以是她王昭萱,也可以是彆人。
對劉琮這樣的男人來說都沒有區彆。
他不想告訴自己他的事,或許是因為劉琮從來沒有把她劃入可以信任的人的範疇,所以在通覺寺大火的時候也沒有想起她,因為她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王昭萱覺得自己終於想明白了,他執著於自己的過去,幾次提起賜婚和謝彥之,應該也就是明確地在對自己劃下界限。
時刻提醒著她,他們倆成親隻不過是因為那一方聖旨罷了。
他總是問自己願不願意,其實是想表達他也是被迫娶妻的吧。
困擾她許久的謎團終於被解開,可王昭萱卻覺得心裡更堵了,身上的被子太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擁著被子坐起來,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凍得她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連眼淚都被激了出來。
這麼冷要怎麼睡呀。
王昭萱乾脆掀開被子起身,去取搭在屏風上自己的織錦皮毛鬥篷。
用火折子點燃了屋子裡的幾根蠟燭之後,王昭萱看見了劉琮的鬥篷,聽彩楓說他是騎馬走的。
好,凍死他。
馬上的劉琮也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城門早就落鎖了,他不想特地叫人給他開城門,於是便騎著馬在新野城內任由它沒有目的地散步。
馬蹄在青石板上踩出規律的“噠噠”聲,打更的老漢好奇地向他投去一眼,又擦肩而過。
他心亂如麻,忍不住去猜測王昭萱現在在想什麼。
他讓人去查過謝彥之,他靈心慧性、文采卓然,而且琴技高超,有第一公子的美稱,在京城風頭無兩。
謝家與王家私交甚密,這在京城也不是什麼秘密。
王昭萱說她和謝彥之並無私情,劉琮是不信的。但他知道她不是不遵禮教的人,年少往事,都已經過去了,他不會抓著這點不放。
劉琮仰頭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
一個人喜歡的東西都是有相似之處的,她說喜歡自己,是因為自己也寫詩作畫,還是因為在她麵前一直都算得上溫柔儒雅。
可她現在知道了,知道了他劉琮從來就不止有那一麵,他並非她想象中的樣子,那還會繼續喜歡嗎?
他有很多事沒有告訴王昭萱,是因為他不敢說。
劉琮之前和王昭萱提起過的那個種桐草的太監,其實是被十一歲的他親手所殺。
他不止見過很多死人,而且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也都是死在他的手裡。
那個被他隱藏起來的自己,被王昭萱看到之後會怎麼樣,這是劉琮一直在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