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理解,你有守衛雍州城的責任。我明白的。”
王昭萱儘量放緩語氣,“可是你到底是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呢?”
她的手指主動覆上了劉琮的手背,偏頭探究地看向他,試圖引導他把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
“是覺得我會因為這個和你生氣嗎?”
劉琮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和她說,他怕的不是這件事被王昭萱知道,他害怕的是做出這件事的自己徹底暴露。
王昭萱在他一言不發的沉默中逐漸失去了耐心,其實她也不是一個喜歡主動靠近的人。
劉琮是頭紙老虎,表麵上浪蕩不羈,隻要自己想稍微深入觸及真正的他,他就開始逃避。
她不由得思考一個問題上輩子自己沒有被冥界要求主動靠近劉琮,他們倆每天是不是坐在一起不說話的啊。
難道這輩子也要自己單方麵努力嗎?
王昭萱收回了手,話音裡帶著明顯的疲憊,她沉聲道
“劉琮,你看著我。”
“每一次我們遇見問題的時候你都這樣,在新野城客棧的那個晚上,你為什麼回來?如果我當時沒有問你,你又打算說什麼?”
劉琮眼神動了動。
那天晚上,是自己以為王昭萱會害怕,所以逃跑了。
他在樓下看見窗邊的王昭萱轉身離開之後回了房間,但他其實什麼也沒有想,隻是覺得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王昭萱離她越來越遠。
如果她沒有主動開口消解誤會,那自己多半也會跟現在一樣保持緘默。
“每一次都是這樣,劉琮,我也會累的,等有一天我不再主動開口問你的時候,我們或許就會跟從前一樣,相對無言。”
她的失望顯而易見,劉琮心頭一震,慌亂地看向王昭萱。
嘖。
果然對男人還是不能隻給糖,必要的時候得狠狠地扇醒。
王昭萱塌下眉毛,委屈地說
“你都知道我以前的事,但卻不想讓我弄明白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這跟騙色有什麼區彆?”
她幾乎要忍不住怒吼了。
大哥你快點說吧,能不能有點自信,我又不是喜歡和尚你怕什麼殺生啊。
再過一盞茶的時間,劉琮要是還沒張口,她就要回內室躺下了,坐了一天腰酸得要死,實在沒心力跟他在這兒耗。
在她各式招數都使用之後,小悶葫蘆終於張嘴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多大嗎?”
窗外的光線逐漸暗下來,劉琮低著頭,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王昭萱配合地搖搖頭。
“七歲。”
劉琮無數次地回想過那一天,他還記得那個女人溫熱的鮮血噴在他臉上的感覺,那股腥臭味熏得他差點要吐出來。
但是他忍住了,他一次一次地拔出簪子,又一次一次地把它插進女人的脖頸之中,直到她停止了抽搐,像沒有被驚醒過一樣,安然地緊閉著雙眼。
“我殺了伺候我起居的宮女,用她從母妃頭上搶去的一根金簪。”
王昭萱眨了眨眼睛,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平靜地問
“她做了什麼?”
劉琮勾起的唇角泄出一絲諷意,“她羞辱母妃,搜刮了我們宮裡所有的錢財。”
“她還會吃膳房給我送的飯,夜裡睡在我的床上,讓我替她守夜。冬天青石地上太冷了,所以我殺了她。”
“其實她又高又胖,我平日裡都打不過的,可惜被窩裡太暖和,她睡得太香了。事後把她拖出去的時候可廢了好大的功夫,到天快亮時才把她扔進井裡,那是我殺人最費力的一次。”
宮裡沒有人關心他們母子的死活,死了更好。妃嬪皇子太多了,皇後和貴妃也管不過來,少幾個正好給新人騰地方。
“不過可惜。”劉琮彈了一下手邊的瓷碗,發出清亮的一聲脆響。
“沾了血的被子我也蓋不下去,隻好點燃了取暖了。”
劉琮繃直了嘴唇去看王昭萱的表情,她呆呆地看著他,胸膛起伏著,囁嚅了許久才皺著臉問他
“你當時,是不是很害怕啊?”
一個七歲的孩子,為了活命而殺人,哪怕是菩薩來了也不能怪他吧。
但凡宮裡幾位管事的人對他有一點關照,他都不用做這麼極端的選擇。
“你是不是覺得她確實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