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萱挽著母親的手臂踏入豐善殿時,裡頭已經熱鬨非凡。
因為皇帝還未出席,所以眾人都抓住這難得的機會穿行於大殿內與權貴們攀談。
受邀的諸位除了皇親國戚就是高官重臣。宮宴男女同席,對適齡的公子女娘們而言,這也是一個可以放心相看的場合。
“晉熙長公主、武陵王妃到。”
小太監的唱喏聲中氣十足,原本略顯嘈雜宮殿即刻安靜下來。
王昭萱感受著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或直白或隱晦的目光,習慣性地微抬下巴,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就像她年少時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大殿裡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的表情,王昭萱饒有興致地一一掃過,她不經意向右前方掠去一眼,心口不明情緒地發悸。
男人長眉入鬢,高鼻薄唇,一身石青色的長衫,頭上的玉冠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就如同他本人一般。
身處喧鬨之中卻獨異於他人,謝彥之一向有這樣引人注目的本事。
少年時鋒芒未露,至多受讚一句有謝相遺風,是天下一等一的俊俏郎君。
年歲越長越是典則俊雅,舉手投足間自有風度。
換其他人或許會被詬病裝腔作勢,但大概是因為那張臉和“謝”這個姓氏,謝彥之卻叫人無論如何都討厭不起來。
聽說這幾年他風頭更盛,儼然成了京城士族們爭相模仿的對象。
多年的的回憶不由自主地湧入腦海,王昭萱腦中掠過許多想法,但最後隻剩下一個。
還好現在劉琮不在。
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轉而思索劉琮的話。
不是說會一起來麼?謝彥之已經到了,劉琮人呢?
謝彥之沒有錯過她的目光。
即使一旁父親大人的眼神滿含警告,但他沒有辦法對那個人視而不見。
她離開得太久,久到自己誤以為完全放下了。
可再次相見時,謝彥之明白,他的一生或許都會在遺憾中度過。
但也隻有遺憾。
他了解王昭萱,也了解自己。
在他們的心裡,第一位的永遠是自己的家族。
武陵王並非什麼舉足輕重的人物,若是王家態度強硬,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她沒有拒絕。
在王昭萱接下賜婚聖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這一生隻能錯過。
他怨過王昭萱,在進宮請願的半路上被她攔住時,那點怨恨也全部消散了。
這些年他始終不娶,是在等王昭萱王昭萱不再出現在自己夢境的那一天。
他為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想有愧於未來的妻子。
但謝彥之很清楚,他享受著兩人名字同時出現的每一個瞬間。
偶爾他也會望著月亮,妄想著王昭萱會因為那些流言想起自己。
無論是愧疚也好,厭惡也罷,至少不要忘記他。
世人眼中的謝彥之清風霽月,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那點卑劣的心思都用在了王昭萱身上。
“彥之!她因為你受的非議還不夠嗎?”
謝大人恨鐵不成鋼地在兒子耳邊低吼道。
他這個兒子自出生起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偏最想要的卻無法得到。
“父親息怒。”
謝彥之垂眸,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隻是覺得今日的衣裙與她甚是相配。”
多年不曾出席宮宴,王昭萱的位置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身份的轉變發生變化。
投了個好胎,爹的政治地位加上娘的長公主身份,他們家的位置一向都在最前頭。
隻是現在有了輕微的不同,她緊挨著爹娘,但作為武陵王妃應該和劉琮一同用雙人案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