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手,要儘快看大夫,若是耽誤了,怕是要廢了。”
沈玉玦不吭聲。
他這是在禍害自己,跟誰賭氣。
阮清沒轍,“你等一下,我想個法子。”
說著,將桌上的茶壺扔到地上。
嘩啦一聲脆響,阮清“啊”地叫了一聲,就著手上的血,出去敲了黑寡婦的門。
“大半夜的,你鬨鬼啊?”黑寡婦被吵醒,在屋裡罵。
阮清在她門口低聲軟軟哀求:“我方才不小心打碎了茶壺,割破了手,想問姐姐這兒有沒有可以止血的金瘡藥。”
屋裡沒動靜。
過了一會兒,窗戶開了個縫兒,黑寡婦探出半張臉,看了一眼她血淋淋的手死死攥著,將一隻小包丟了出來。
“要死遠點死去,不要吵我睡覺。”
黑寡婦砰地將窗戶關上。
“多謝姐姐。”阮清撿起小包,打開看了一眼,除了金瘡藥,縫合傷口的針線,還有裹傷的棉布,倒是齊備。
心裡暗暗好笑,這些跑江湖的女人,也是嘴硬心軟。
於是端著小包回去,關了門。
沈玉玦還背對著門坐著,從她離開,他就沒動過。
阮清看不清他什麼表情,隻能摸索著端了盆水來,棉布沾了水,重新掰開他的手,輕輕替他處置傷口。
“傷口很大,怕是要縫針了。我手藝不好,若是不點燈,公子手上,恐怕這輩子都要留下相當難看的疤痕。”
她聲音很低,很軟,口音又糯,最是撫慰人心。
沈玉玦沒吭聲,但是也沒拒絕。
之前死死攥著的手,此刻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阮清安撫他:“沈公子放心,我會小心,不叫人知道你在我這兒。”
偷偷摸摸的事,她早就習慣了。
特彆是房裡藏著個男人這種情況。
沈玉玦抬眼,在黑暗中看了她一眼,默許了,由著她拉著他,去了床榻上。
之後眼眸看著她左右落了帳,又看著她去桌邊點了油燈,將燈放在茶盤上,回身,一手端著茶盤,一手幫火苗擋著風,婷婷嫋嫋地回來。
帳中,被燈火點亮。
房中,重新陷入昏暗。
兩人在床邊麵對而坐。
他像個受了傷的孩子般,乖乖坐著,看著她處置他的手,仿佛沒有知覺一般。
阮清熟練將羊腸線穿過針,借著跳動的燈光,端起沈玉玦的手,看著掌心血肉翻開的一寸多長的傷口,深可見骨。
她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沈公子疼麼?”
沈玉玦依然不語,自暴自棄地隻看著她。
阮清並不怕被人看,繼續平緩道:“待會兒縫針,會更疼。”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我娘年輕時,是山裡的赤腳醫生,給人看病,也給畜生看病。可我隻曾給狗縫過。”
噗!
沈玉玦一直毫無表情的臉,忽然笑了。
“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在罵我?”他總算開口了。
阮清不抬頭,認真下針,“沈公子肯笑了,便是沒事了。”
她的聲音,溫柔是真溫柔。
她的心,狠是真狠。
將帶鉤的針刺入肉中,聽著羊腸線穿過血肉的聲音,手都不抖半分。
“公子若是疼,不必忍著,可以與我隨便說說話。我能在東宮手裡活到現在,憑的就是嘴嚴。不該聽的,不該看的,若是聽了,看了,全部當場就忘了。”
她低頭,捧著他的手掌,小心幫他縫合傷口,萬分認真。
沈玉玦整個人,仿佛也從支離破碎之中,被她一針一線地重新縫在了一起。
“阮清,等你見了你爹娘,有什麼打算?”
他忽然不想把阮臨賦夫婦還給她了。
“隻想尋一處常人找不到的地方,一家人能安頓下來,平靜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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