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和衛廷嫣都沒想到皇甫鷹揚會為他們解圍,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慕雲當即慨然道“倘若在下有意避事,今日便不會出現在此地,至於到時候究竟誰要心服口服,便看老天爺是否開眼了。”
兩邊雖然仍是唇槍舌劍,但氣氛已經大為和緩,皇甫鷹揚暫且壓下心中疑慮,拍了拍佟尚誌的肩膀道“佟老哥剛剛借題發揮,可到現在都沒拿出你的高論,這麼無端指摘人家,未免有點不合適吧?”
佟尚誌睨了皇甫鷹揚一眼,不動聲色的道“昆侖四絕博大精深,佟某人沒有置喙的餘地,但說到內力糅合並發,慕總護法以為其中訣竅為何?”
慕雲雖然不忿佟尚誌行事剛愎,但對他的能為向來衷心稱許,此時低眉沉吟著道“慕容大俠自號‘水火無情’,貴派陸祖師自號‘無極神通’——正所謂無獨有偶,在下以為這‘無’字便是訣竅。”
佟尚誌眼皮一翻,淡淡的道“哦?願聞其詳。”
慕雲稍作思索,接著又道“太上無情,相由心生,武學中的內力差異本是有心所致,唯有無心才能化繁為簡,進而返璞歸真,納須彌於芥子之中。”
皇甫鷹揚和衛廷嫣聽罷各自若有所思,佟尚誌則為之一哂道“然而人若無心,又與木石何異?慕總護法方才所說的‘無心’,乃是絕頂高手的境界,並非修行武道的訣竅,所以恕佟某人不敢苟同。”
慕雲眨眨眼道“佟五俠笑我本末倒置,但我以為所謂本末,其實便如太極陰陽輪轉,我所說的‘無心’,並非壓抑本心,反而是要解放本心束縛,由黑轉白,由陰轉陽,由有心之極轉入無心之境。”
佟尚誌心頭一凜,沉吟間又聽慕雲道“萬物生於有,而有生於無,以壓抑本心返無,看似捷徑卻難如登天。反之若是順從天性,更容易水到渠成,非至情者不足以論無情,非至極者不足以論無極。”
這番體悟是慕雲近日點滴融彙所得,但具體如何順從本心,由黑轉白,由陰轉陽,他還並未窺得法門。
不過饒是如此,佟尚誌依舊聽得暗自動容。須知他苦修八極神通多年,直至半年前才終於有所突破,漸漸覓得煉一化無的訣竅。
而慕雲隻是區區一名少年,所參研的武訣竟與佟尚誌不謀而合,這等非凡穎悟,豈不令人側目?
佟尚誌這廂驚歎之餘更生嫉妒,皇甫鷹揚則拊掌大笑道“痛快!慕老弟方才這番高論,真讓本巨俠茅塞頓開,正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日後還得多跟你討教才是。”
慕雲臉上發熱,抱拳為禮道“皇甫兄過獎了,小弟受之有愧。”
皇甫鷹揚含笑道“慕老弟太謙虛了,本巨俠從不隨便恭維旁人,而且依我來看,佟老哥對於慕老弟這番高論,想必也心悅誠服吧?”
佟尚誌定了定神,不置可否的道“萬法歸一,並無高低之分,武道修行關鍵在於自身體悟,否則即便高屋建瓴,也沒半點用處。”
皇甫鷹揚聽罷但笑不語,慕雲則微頷首道“佟五俠說得不錯,在下隻盼能與貴派解開誤會,之後再跟佟五俠交流一番武道心得。”
佟尚誌目光深凝,緩緩點頭道“不管是否解開‘誤會’,佟某人與慕總護法注定還要交流一番,咳——敝派今日此來,並非隻為與你‘敘舊’,另外還有一事,希望你能配合。”
慕雲和衛廷嫣對視一眼,都猜到佟尚誌意指為何,隨即隻聽他凝聲道“倘若佟某人所知無誤,敝師妹魚妙荷日前受傷,正在雲來客棧休養吧?”
慕雲雖然不知是怎麼走漏了風聲,但對方既然有備而來,一味否認恐怕無濟於事,所以他乾脆痛快承認道“不錯,敝處日前承蒙魚女俠賞光下榻,佟五俠莫非想跟她敘敘舊麼?”
佟尚誌眉峰一軒,鼻中冷哂道“慕總護法何必明知故問,敝師妹先前遭你欺瞞蒙蔽,乃至一時糊塗,做下觸犯門規之事,今日佟某人便要將她擒回本派,接受掌門師叔的製裁。”
慕雲自知理虧,同時並無立場乾涉旁人門派中事,心念電轉間打定主意,便即抱拳為禮道“佟五俠教訓的是,在下懇請跟隨魚女俠,一同拜見貴派掌門,貴派無論有任何製裁,在下情願代為領受。”
佟尚誌聞言固是一怔,衛廷嫣也禁不住秀眉輕蹙,當下斟酌著道“慕雲哥哥,雖說魚女俠對咱們有恩,可你現在主動送上門去,難保不會被他們借機針對,總之還是要三思啊。”
慕雲搖搖頭道“事情因我而起,我沒有逃避的餘地,否則日後對質之時,我難免心中抱愧,即便據理力爭,也欠缺幾分底氣,倒不如先給崆峒派一個交代,免得繼續牽腸掛肚。”
衛廷嫣深知慕雲的脾性,明白自己勸不住他,脈脈注視間忽聽皇甫鷹揚道“這裡麵的恩怨糾葛,本巨俠也知道一些,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便讓本巨俠陪著做個和事佬,這樣小妹子能放心嗎?”
皇甫鷹揚雖然釋出善意,可衛廷嫣心中仍有疑慮,聽罷小嘴一撇道“皇甫巨俠好大的口氣,隻憑你一人的微薄之力,怎麼鬥得過整個崆峒派?除非你保證慕總護法不受委屈,否則我哪能真正放心?”
皇甫鷹揚不禁苦笑道“好個得寸進尺的小妹子,不過本巨俠對美女一向沒什麼抵抗力,唉……罷了,保證不如起誓,倘若慕老弟此去當真受了任何委屈,本巨俠提頭來見如何?”
慕雲早覷出皇甫鷹揚秉性風流,聽罷隻是暗自啞然,衛廷嫣則俏臉泛紅,勉強正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皇甫巨俠這顆大好頭顱,最好還是留在自己脖子上,免得我日後在小竹麵前沒法交代。”
說罷衛廷嫣向慕雲使了個眼色,慕雲自然有所領會,便即躬身為禮道“如此勞煩皇甫兄了,佟五俠想必沒異議吧?”
佟尚誌緩緩點頭道“慕總護法既有此心,佟某人樂見其成,咱們這便動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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