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深人靜,一簇燃燃靜默的燭光將大半個房間照得明明晃晃。
蕭聰靜靜地盤坐在蒲團之上,一動不動,身前放置著精致的雲羅棋盤,棋盤上無規律的分布著對比鮮明的黑白子,錯落相間隱隱有莫名意境悄然彌漫。
而蕭聰的目光此時就沉沉的凝在這些黑白子上,他蹙著眉,抿著嘴,冥思苦想,
“嗯,這麼高明的手段,非行家裡手所不能啊。”
蕭聰閉目沉思半晌,然後又緩緩睜開眼,喃喃道。
“唉,這下難辦了……”
琴通感,棋通變,書通解,畫通現,如果他現在用的是書之陣通的話,那解開鴻生身上的謎團雖不敢說是不費吹灰之力,但也定不至於現在這麼費勁,可惜的是現在他正用棋之陣通來對付施在鴻生身上的這些手段,雖不能說根本不能治,但若要治也定得是曲線救國。
蕭聰那個鬱悶啊,隻恨自己當時未能將這四大陣通全都涉獵一些,即使不能做到樣樣精通,但總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籌莫展,長籲短歎,求索無果後心煩意亂。
他雖然一向不是個輕言放棄之人,雖心裡想“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但心中還是不禁懊悔“書到用時方恨少,是非經過不知難”。
現在隻能祈禱“皇天不負有心人,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如此又過了幾日,蕭聰白天教鴻生練功,晚上便坐在蒲團上對著棋盤冥思苦想,隻可惜才學儘出的他直到現在也沒能從中悟出個所以然來,但他覺得如此在實踐中參研的過程,同樣也是一學習的過程,更是一修煉的過程,如果生之所學不能學以致用,那跟沒學過又有什麼兩樣,書簡中的記載可都是從實踐中日積月累的總結中得來,如果不能將所學到的東西再次歸於實際,那隻能說用功還沒用到位,或者根本就沒用到正地方,所以,儘管至今幾乎一無所得,但他還是如此孜孜不倦,甚至是樂此不疲。
如此又掙紮了幾日之後,蕭聰覺得,僅是這麼做怕是遠遠不夠,思來想去,百般掂量,覺得還是有必要回歐陽尋的小彆院一趟。
於是在三日之後的今晚,蓄謀已久的蕭聰跟做賊似的鬼祟在歸去的鴻生身後,悄無聲息地潛回到了歐陽尋的小彆院裡。
距歐陽尋被歸師父喚去已是第六日,歐陽尋還未回來,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難以脫身,蕭聰必然是樂得如此,倘若歐陽尋已然歸來,自己這副摸樣與他撞見,豈不分外尷尬!
月亮升得很高,很亮,月光將樹影投在小彆院的空地上,形成一幅很奇怪的圖案,一切都是那麼的靜謐而又自然,蕭聰自言自語
“俗話說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這還真不是個乾壞事的好時間!”
但反過來想想,自己做的卻又並非是壞事,而是好事。
終於,堂屋裡的燈熄了,想必鴻生已經上床睡下。
隱藏在暗處的蕭聰嘴角慢慢勾出一漂亮的弧度,但他還是沒有動,覺得自己應該再等上一等,等鴻生睡熟了他再出去。
約摸著又過了有半刻鐘的時間,蕭聰抬起右手磨砂了幾下下巴,眉眼彎彎,然後,他縱身一躍,翻轉著的身體迎向皎潔的月光,在明光的月亮下劃出一漂亮的弧度輕然落地,在靜謐的月色下,他大搖大擺地在院子裡不急不緩地往前走,拾級而上,推門而入。
月光隨門被蕭聰推開的那一瞬間奔湧進靜悄悄的屋子,而後又隨門被蕭聰慢慢關上的那一二刻如潮水般儘數退卻,借著從窗戶紙透進來的稀薄光暈,蕭聰以正常人的目力倒也能看見房間裡各類器物的大致輪廓和擺置,紫目未開,蕭聰如紳士般慢慢地往前走,然後在堂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就這麼直挺挺地坐著,兩腿蜷曲並立,兩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大腿之上,一動不動。
借著屋裡晦暗的殘光看不清蕭聰臉上的表情,但卻得見他那雙在晦暗中開合有律的眸子此時變得分外閃亮,燦如寒星,明若碎晶,仿佛是整個房間裡唯一可以感到真實的地方。
蕭聰閉上了眼,不再眨動,於是,靈光隱逝,他整個人都隱沒在晦暗裡了。
…………
門外隱隱有腳步聲漸漸響起,悉悉碎碎,聽上去不像是竊賊那樣隱秘而俱為人知的腳步聲,這一刻,蕭聰“倏”一下睜開眸子,而後又慢慢閉上,他依舊直挺挺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現在已是四更天,按理說倒真是賊人行惡的好時候,隻是這歐陽尋的小彆院極致粗陋無財可竊,更何況今夜天氣尚佳,實在是沒有竊賊光顧的理由。
漸漸,腳步聲遠了,蕭聰睜開眼,目色深沉,直眉緊蹙,小嘴微扁,顯出一副狐疑之色。
略作沉吟,他緩緩站起身來,悄無聲息地往前走,推門而出,步入如詩的月色中。
循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蕭聰繼續往前走,他屏著氣息,躡手躡腳,靜悄悄地行走在小徑旁的陰影裡,幻如一個幽靈。
不一會便又看見了鴻生的身影,蕭聰適當地放慢了腳步,麵色更加凝重。
月光依舊皎潔明亮,像一個雕琢得極致精美而又會發光的巨大羊脂球般高高掛在天上,借著皎潔的月光,蕭聰看見鴻生如一具行屍走肉般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說更形象點,就像諸葛家煉製的機關木偶。
這一幅詭異甚至是恐怖的影像實在是讓人倍覺匪夷所思,蕭聰實在不明白,一個樂觀開朗天真爛漫的十二歲少年,到了晚上怎麼就變成了這麼一副模樣。
“到底是什麼人,竟下得如此毒手!”
蕭聰拳骨被攥得煞白,幾近咬牙切齒,同時又在心裡不斷告誡自己
“冷靜,冷靜,關心則亂……”
說到底,他的心終究還是向著鴻生這邊的。
待心緒恢複平靜,蕭聰繼續跟進,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人感覺輕飄飄的,起身無力,落地無聲,他以詭異的身法遠遠跟在鴻生身後,而鴻生對這個“幽靈”似乎還一無所覺。
“就快要出穀地了,他究竟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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