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的罡風向四麵八方暴虐而去,無數棵老樹被連根拔起,山脈象正被風蝕的沙丘,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剝層,越來越小,彤雲變成了倒置的海,遠遠望去,波濤洶湧。qqne
蕭聰感受著心裡那陣揮之不去的悸然怔怔地站在山崖邊上,喃喃道
“壞了……這下自身難保了……”
這罡風乃是由那聚風藏氣之地裡飽脹潰散後的玄黃之氣所化,即使有成千上萬的古樹和前麵的幾座高山相擋,也難以保全站在山頂上的他能死裡逃生——這整座山恐怕都在劫難逃,更何況是尚未褪去凡軀的他!
這一次確實是失策了,之前隻以為那是一處蘊含著些許天地難得靈氣的洞穴,卻沒有想過一旦爆發竟會是這般欲要毀滅整個日落山脈的陣仗,不過蕭聰想著日落山脈中的其他古獸也不會乖乖等死,說不定能聯起手來創造什麼奇跡,這不是不可能,因為山脈深處隱藏的久不出世的老妖怪比他想象中要厲害得多。
蕭聰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著奇跡的發生——反正跑也跑不了。
這一次他確實是賭對了,流光一閃,畫麵再度轉換,不過感覺中這一次似乎要在比之前快得多,想來應該不是小家夥所為。
此時的蕭聰也懶得想那麼多,既然流光帶上了他,那便是有意要救,管它三七二十一,蕭家人的生存法則,先活下來再說。
畫麵靜止之時,環視四周,發現已經達到山脈最深處,這是一個廣場樣式的地方,由青石砌成,邊緣處平均分布著大小相等的石台,看起來像一個個簡陋的祭壇。
蕭聰再定睛一看,發現此時每一處祭台上都有一隻古獸蹲坐,月光雖然皎潔,但他依然看不清任何一頭古獸的形貌,即使動用尚未完全開啟的武道靈瞳也無濟於事,想必是用什麼特彆的法門遮掩了自身氣機所致。
既然看不清,少年也不強求,覺得人家能救他已經是很夠意思了,他這麼做,多少有點不禮貌,隨即關上紫目,就地坐了下來。
之見每一座祭台上的古獸身上突然光芒大作,仔細一數,正好有十六道光柱直衝雲霄,最後交彙到一起,幻如太陽,將天上地下照得恍如白晝。
“太陽”迅速變大,將整個廣場籠罩其中,並不斷地向外圍蔓延開去,這是一個光罩,不用想也知道是用來抵禦正極速襲來的玄黃罡氣。
蕭聰也被籠罩其中,對那種龐大無匹的能量波動自然感受清晰,以他一個從天道軒出來的天之驕子,竟不敢對之妄加揣測,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光罩還在增大,將相向襲來的一片浩湯洪流包絡而入,那是從山脈外圍逃進來的古獸,能逃到這兒來的,想必都是實力不凡之類。
洪流湧動,連綿不絕,奔進來的古獸們繼續往裡,以廣場為中心圍成一個圈,以求讓出位置使更多的古獸躲進來苟全性命,可光罩的容納量畢竟是有限的,況且玄黃罡風正呼嘯而來,浩劫降臨就在分秒之間,俗話說壯士斷腕,舍身求全,是時候該做出最後的抉擇了。
終於,光罩不再擴大,洪流不再湧動,自始至終沒有一頭古獸躍上廣場,他們紛紛仰起頭來,將全身的靈力獻祭而出,化為一片光點,漫進光罩裡。
此時的蕭聰也被這副同心協力的宏大場麵震撼到了,他不由自主地將自己最後的靈力獻祭而去,化作紛紛光點融進上方的光罩裡,希望以此來儘自己的綿薄之力,也算不負這十萬眾生靈的一片深情。
靈力雖然迅速流逝,但強大的靈識卻依舊如斯,蕭聰閉著眼睛,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光罩與不斷擊來的玄黃罡氣的激烈碰撞,這是一種戰栗,一種發自靈魂的戰栗,因為他知道,若光罩一旦破碎開來,日落山脈中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破碎後的光罩與玄黃罡風,這能量足以將方圓萬裡摧枯拉朽,化為齏粉。
此時,光罩裡的所有生靈,不論高低貴賤,不論恩怨情仇,甚至是不論是何種族,統統銜掛在一起,牽一發而動全身,同生死,共存亡,這一刻,這裡的所有生靈都是平等的。
自心口處不斷上湧的感動終於化作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少年不知道心裡的火熱從何而來,他隻是覺得此時的他正在做一件非常偉大的事情,因為這件事情,他的靈魂上升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境界,而因為這層境界,讓此時的他甘願為此而死!
於是在這種奇妙的境界裡,他的靈氣終於枯竭了,單薄的身子晃了兩晃,閉上眼睛慢慢後仰,最後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上。
一個人的倒下並不影響其他生靈的繼續獻祭,這是對生的渴望,這是一種本能,或許對於人來說,此時可能還會存有些非分之想,但對於古獸來說,無儘的恐懼足以打敗他們心中所有的私欲,他們想的,大概隻是能留下一點希望吧。
罡風暴烈,卻終究難以撼動光罩分毫,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有古獸像蕭聰那樣因靈力枯竭而倒地,從裡到外,越來越多,罡風暴烈依舊,光罩慢慢後退,光罩後退,便將那些外圍因靈力枯竭而昏倒在地的古獸暴露在外,進而被絞殺在肆虐的玄黃罡氣裡,現在也隻能慶幸他們在此之前已經將身體裡所有的靈氣獻祭而出,想來這樣無聲無息地走應該也不會太過痛苦,生存法則最是殘忍,可除了這樣殘忍地拋棄他們,還能怎麼做呢?
為了顧全大局,彆無他選!
玄黃罡氣平息之時,光罩隨之消失,廣場下千丈之內,是滿滿一片層疊無序橫七豎八的古獸身體,祭台上的老妖怪們此時也現出了原形,不時片刻,祭台上的老妖怪們紛紛離開,整個廣場上就還躺著一人,是還在昏迷不醒的蕭聰。
一天一夜後,當廣場下的古獸醒來並已離開得差不多的時候,蕭聰蘇醒了,他慢慢坐起身來,揉揉眼,眺望著遠處的一派荒蕪,感覺一陣恍惚,森林沒有了,山脈不見了,古獸們無精打采地遊走在赤裸的土地上,天上地下,一片愴然。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麼!”
回想起之前的種種,蕭聰清晰地記起,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由悲從中來,心裡滿滿的是無儘的負罪感,皺縮的瞳孔完美地鑲嵌在滿是悲戚的臉上,他站起身來,還是那樣一瞬不瞬地看著,全身上下,一動不動。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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