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家祖廟祠堂曾經坐落的那個地方,蕭聰重新立起一塊孝德牌坊,花了近一整夜的時間,將祠堂修茸一新,憑借記憶裡的摸樣,把那些靈位一個個擺放在階梯式的祭台上,這些靈位的製作材料想來不錯,在滅族大劫的九十九道天雷之下,竟然沒有被損壞半點,最後,他在祭台上最末了的位置,放上一塊新的靈牌,上麵寫著——提考蕭氏宗族世劫亡者合位,並在香爐裡插上三根從落仙府掃蕩來的長生香。
天光大亮。
蕭聰走出祖廟祠堂,繼續在這片荒敗的廢墟上逛蕩,他雖是蕭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子弟,但對蕭家卻並沒有多少真正的解,剛回蕭家那會兒一直在密室裡參研陣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之後便被父親派去參加聖城群英會,自那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就沒讓他消停過,回頭想想,這一切實在是太匆忙了。
他實在是不知道這片廢墟之上還有什麼是值得他探尋的,可他就是不想走,於是恍恍惚惚地,便想起了那個關於離世柩的傳說,離世柩雖然算不上蕭家的終極秘密,但卻是存放蕭家一些不該存在於世的法陣的地方,比如當年蕭天宇所用的絕魘噬靈陣,就是從離世柩裡取出來的,比絕魘噬靈陣還要陰險歹毒喪儘天良的法陣,離世柩裡還有很多,隻是因為這些法陣實在是不適合在盛世出現,所以一直被鎖著,但蕭聰認為,器無善惡,全在人心,亂世將至,這些法陣對他來說有大用,在初見自己父親參研絕魘噬靈陣的時候,他曾猜想蕭天宇已經完全控製了八大長老,所以在聽到蕭家覆滅的消息後,他在蕭天宇送給他的彌芥裡找了好幾遍,卻愣是沒有看見一卷像是從離世柩裡拿出來的法陣,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蕭天宇不會不明白,可為什麼沒有把離世柩裡的東西一起放進這枚承載著蕭家底蘊的彌芥裡呢?
時至今日,蕭對此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可這裡除了斷壁頹垣就是碎磚爛瓦,密室全被破壞,連條像樣的密道都沒有找到,偌大的一個蕭家,他總不能將其掘地三尺吧,那樣對祖先實在是大不敬,再說,花費的時間也太長了。
他坐在正堂還未被瓦礫覆蓋的台階上,仰頭看著太陽想了一會兒,猛地拍了一下膝蓋,豁然開朗道
“他肯定知道這些秘密究竟在哪兒!”
可緊接著又焉了了下去,
“唉,還是難比登天呐……”
百無聊賴地左右看了幾眼,生無可戀地站起身來,輕輕拍打了幾下滿是塵土的屁股,擠眉弄眼做了個古靈精怪的鬼臉,
“不試試怎麼知道!”
尋尋覓覓走走停停,一路上東張西望,最後不知不覺地來到這一處他一直以來都在逃避的地方,當他猛然回過神來卻是為時已晚,因為他已經站在這位置的中央了。
這裡是蕭天宇的書房,是他生前最常待的房子,蕭聰和和蕭天宇的在蕭家的很多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的。
臉上全然再尋不到方才恍然大悟後的歡喜,蕭聰站在那裡,臉色扭曲,眨巴眼睛,不爭氣地潸然淚下,最後眼淚如洪水般決堤,他蹲下身,抱頭痛哭起來。
“爹……我不是不想見您,我是……我是覺得自己沒法麵對您啊……您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失望吧,可我……可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他泣不成聲,然後猛地抹了一把臉,
“您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為蕭家正名的,您在天上看好了,我一定會的。”
而後,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
哭過一場,感覺心裡舒服多了,可再看一眼那坍塌的匾額,卻還是感覺心裡有點揪得慌。
這裡能成為曆代蕭家家主的書房,自然有其特彆之處,蕭家的護族大陣講究三位一體,而這裡,就是這三座法陣聯係最為緊密的地方——當年蕭家有能者合力為四大禦王向陣靈商量來半天的時間,也是在這裡進行的。
其實,曆代蕭家家主,雖然不能與陣靈取得聯係,但與法陣之間,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就像是獲得了陣靈的某些神通,造詣達到一定高度,甚至可以對蕭家裡麵所發生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前提是在書房裡,不過曆代蕭家家主似乎都不屑於這麼做,都是一家人,偷(監)窺(視)這件事情,似乎有點太過分了。
蕭聰一點點地將書房空地收拾出來,找到蕭天宇椅子的位置,盤腿坐下,閉目存思,憑借一種本能的直覺,尋找起與陣靈的感應來。
按理說,現在已經是摘星境修為的他,又經過完美國度老東西的洗禮,精神意念之強大,遠超蕭家所有人,在進入龜府風眠穀底的百丈石室之前,他也曾一度認為陣法造詣的高低是與馭陣師的精神意念掛鉤的,因為精神意念越強大,對天地萬物的感應就越靈敏,相應的陣法造詣也就越高,可自那之後他發現他錯了,精神意念是精神意念,陣法造詣是陣法造詣,精神意念在靈魂中是一個籠統的存在,而陣法造詣高低則是取決於陣師蕭聰,不得不承認,馭陣師精神意識強大的確會為布陣帶來一定輔助作用,可這不是根本,陣法造詣的提升,還是立足於馭陣師對陣法的感悟,這種感悟能力是專屬於蕭家人的,也是任何其他存在所替代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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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現在的他精神意識已經高的離譜,但陣法造詣與先輩相比,還是差了太多,能不能與陣靈取得感應,還真得兩說,再者,蕭家家主身上有什麼不同之處他也不知道,如果蕭家家主身上有什麼印記,憑借這種印記才能取得那種能夠通過法陣知曉蕭家中所發生之事的能力,那希望就變得更加渺茫了。
本來隻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行不行先試一試的態度,沒成想剛進入狀態不久,心裡麵便有了些特彆的感覺,就像在茫茫大海上看見了一座孤島,他奮力往那邊遊,然後就爬了上去。
爬上這座“孤島”以後,眼前的精致便完全改變了,之前白茫茫的視野變成了四堵密不透風的牆,上麵不知道有沒有封頂,但卻有光亮,也是因為亮度太強,所以看不清上麵的景象。
再仔細看,見最裡麵的那堵牆的跟前,放著一張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口朱紅箱子,樣式古香古色,看上去得有些年頭了。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離世柩?”他在心裡驚詫道。
就這樣往前又走了幾步,在箱子旁站定,右手撫上鼻梁,上下來回摸了幾下,而後毅然彎腰,試圖將箱子掀將開來,箱子沒上鎖——其實連鎖鼻都沒有,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地掀開,於是,他臉上出現了分外明顯的失望之色。
“唉,看來真的是我想多了,這怎麼可能是離世柩呢?”
說著,取出裡麵的東西,輕輕一甩,抖落開來,是一件長袍。
“這袍子,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啊……”
長袍窄袖長擺帶帽,以紫色為基調,上麵用金線繡著花邊紋絡,上有護肩,中有腰帶,質感柔膩,輕若無物,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哦,我想起來了,是在先祖的畫像上!”
蕭家曆史上出現過的著名人物,貌似都有一件這樣的袍子,他的名字叫古鬥歸篷服,算是專為陣法造詣達到一定境界的馭陣師設計的衣裳,也是一種榮耀與身份的象征,能穿上這袍子的,最起碼得是有生之年陣法造詣最高的蕭家人——每一代中總得有一個人穿上這件袍子吧,一般也就是蕭天宇這樣貴為蕭家家主的存在,再就是能布出九星大陣的蕭家人,不過,若是像蕭鳳哲、蕭明遠那種不問權勢隻究學術的不世天才就要另當彆論了,聽說這倆貨當年都曾差點被推上族長之位,隻是人家就是不願,族人也沒辦法,最後竟然不了了之了!至於自己老子蕭天宇,好像除去家主之位外,也有資格穿上這件袍子,隻不過蕭天宇從不願意穿,說是與先輩們相比,他這點成就實在是臊得慌,就不穿出去丟人現眼了。
至於這件古鬥歸篷衣是不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蕭聰就不知道了,仔細想來,覺得應該不是,就算這件衣裳舉世難尋——水火不侵,刀槍不入,抵得了術法,扛得下勁創,與某些傳世鎧甲比起來不遑多讓,而且來曆莫名,反正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玩意是從哪來的。不過,以蕭家的底蘊,為每一代家主配上這麼一件寶貝好像也不算太難,畢竟這玩意兒再罕見,恐怕也比不得一個能布出九星大陣的蕭家人金貴,一座九星大陣的價值不言而喻,而一名馭陣師,一個活生生的人,半輩子能布出多少座九星大陣啊。
蕭聰將這件袍子小心翼翼地收進蕭天宇留給他的那枚彌芥裡,本來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竟然又成功了,然後心念一動,便回到了之前蕭家家主書房坐落的那塊空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如夢似幻,蕭聰右手一番,將古鬥歸篷服取出放在膝蓋上,目光溫柔的打量著嶄新嶄新的袍子,忽然,他莞爾一笑,喃喃自語道
“我明白這一切為什麼這般容易了,我是唯一的蕭家人,這一切不屬於我又屬於誰呢?”
然後,他抬臉望向天空,
“爹,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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