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聰讓鴻翔將一些沒經過處理的生肉烤出油並用小碗收起,以此作為炒菜的鍋油,然後拿出一隻簸箕大的缽體玄器打算用來做炒菜的鍋子,這件玄器並非出自於鐘離秋之手,而是一處已經湮滅在曆史中的古教的聖器遺物,具體有什麼奇異之處蕭聰也不知道,隻知道這件銀缽當年是用來盛裝他們所謂的聖水用的,把這麼一件聖器作為炒菜的鍋子,蕭聰也不知道該說自己奢侈還是敗家,反正暴殄天物是毋庸置疑的。
就這樣,幾十個鍋起鍋落間蕭聰完成了一通行雲流水的操作,各種誘人的香味慢慢彌漫了這片稀疏的雨林,搞得大家還沒開席就開始食指大動。
星流雲這一次倒是真勤快,在蕭聰烹調菜肴的時候,他瞧著還缺張像樣的桌子,稍作思索後陡生一計,於是便帶著一向被用作苦力的再農和霍鬨在駐地不遠處打掃出一片乾淨的空地來,並在更遠處挖來大量的泥土,在這片乾淨的空地上砌起一圓柱狀的台子,台子高約四尺一二,方圓約莫七尺二三,大抵是用作桌子,完全可以讓入席的眾人寬鬆坐下,他們還在大台子周圍砌了十幾個小台子,尺寸與平日裡所坐的圓凳差不多,就是形狀簡單了些。
為了將這件事情做得更好,星流雲又將歐陽尋撿來的柴禾折成一段一段後均勻地放置在圓桌與圓凳之間的空擋裡,燃起隻比圓桌高一點的火焰,企圖在開席前能將他們烘乾,就算不能完全烘乾也沒關係,但至少得讓他們硬一點,不然承重太大可能就要被壓塌了。
就在蕭聰的第一道菜被端上圓桌之前,歐陽尋注意到星流雲這邊的動向,眼珠子轉了半轉,而後從彌芥中取出一張黃色的方布鋪在桌子上,方布質地不錯,整麵看上去渾然一體,仔細看也找不見紡織的痕跡,像蟬翼一般的輕薄,又像蠶絲緞子一般柔軟,鋪在桌子上可以完全顯出桌沿的每一處細節,垂下來的褶皺也甚是好看。
鋪完桌子他又來鋪凳子,凳子上鋪的雖然也是布料,但材質跟桌布比起來明顯有天壤之彆,又厚又粗糙,卻極易定型,歐陽尋將他們鋪在圓凳上,然後用手使勁一捆,他們就能牢牢地套在上麵,這種布料名叫“紙帛”,是尋常布料經過某些比較特殊的工序加工而成,不易磨損,不易彎折,卻又有極高的可塑性,用處不大,一般也就是記錄一些比較重要的信息用,再就是被一些民間野道士用作招魂的媒介,他們將紙帛折成人畜的樣子,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段,那些孤魂野鬼們就會附著在上麵為他們所用,雖算不上是什麼極好的東西,可一般的大戶人家也沒有像歐陽尋這麼糟蹋的。
待蕭聰這邊燒好菜肴,歐陽尋和鴻翔那邊烤好肉排,幽女將菜肴端上圓桌,星流雲擺上酒具,既然是正規場合,那該傳統的地方就得力求傳統,桌子、凳子、筷子可以現做,盤子、碟子可以用樹葉湊活,但這酒具就不能像之前那樣用碗來代替了。
蕭聰這一次拿出來的酒具絕對夠麵兒,怎麼著也是收藏多年的老物件,這套酒具裡沒有尋常所用酒壺、酒盅那幾樣,而是由一尊、三爵、十五角組成,都是白玉質地,尊是異獸首尊,敞口、高頸、圈足,三麵各雕著不同的三個異獸頭顱,雖看不出具體什麼品種,但大致上分彆跟獅子、老虎、豺狼多有相似之處;爵是三足爵,造型彆致,爵體上有祥雲紋飾;角是圓底角,上下粗,中間細,帶有把手,口處引出一角形流道,角體上刻的古篆,倒是為它增添了幾分瑰美質感。
標準來說,尊是用來盛酒的,爵是用來溫酒的,角才是用來喝酒的,蕭聰這套酒具搭配得也算巧妙,玉尊的三個異獸頭顱,正好對應三隻玉爵,當把玉爵放在異獸頭顱下麵時,酒就會通過異獸頭顱從玉尊流到玉爵裡去,然後在玉爵中溫一會兒後再用勺子舀到玉角裡,雖然大熱的天氣下喝酒不需要溫,但四個人共用一隻玉爵要比一桌人共用一隻酒壺強得多,況且這一桌子加上紫翼雲鵠才十四個人,綽綽有餘。
眾人遲遲沒有入席,因為蕭聰跟贏沛去請紫翼雲鵠族長去了。
兩人沒有直接去找紫翼雲鵠族長,而是先找到了那隻接引他們而來的藍冠紫翼雲鵠,讓藍冠紫翼雲鵠去幫他們向族長通報一聲,藍冠紫翼雲鵠態度恭敬,回道
“二位貴客稍等,我去去就來。”
蕭聰微笑點頭,
“勞煩前輩了。”
“應該的應該的。”
不時片刻,藍冠紫翼雲鵠飛回落在蕭聰身前,恭謹道
“二位貴客先回去吧,族長他馬上就到。”
蕭聰跟贏沛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神中讀到了跟自己同樣的意思,蕭聰笑笑道
“那好,我們就先回去了。”
“慢走。”
蕭聰和贏沛轉身往回走,感覺藍冠紫翼雲鵠的氣息往上遠離後,贏沛才歉笑道
“尊上莫要放在心上,紫翼雲鵠族長並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俗規矩,或許他們這邊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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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聰笑起來,看上去滿不在乎,
“在你眼裡我就那麼小心眼?這種小事我怎麼會放在心上,我隻是在想,紫翼雲鵠的族長將會以怎樣的形式出場。”
贏沛聽著納悶,
“尊上何出此言?”
“你想啊,咱們的布置是專門為人形生靈設計的,到時候他若還是鳥身,怎麼看怎麼彆扭嘛,而且整個晚宴上就他一個不是人形,那多尷尬。”
“他既然決定應邀,便應該是以人形入席,否則就是尊上所說的那樣,豬鼻子插蔥,裝象裝得太過了。”
蕭聰笑得更放肆了幾分,
“以人形入席,他給我的這個麵子是不是還挺大的?”
贏沛暢然陪笑,
“想想還真是,反正據我所知,他在我們家賢牧麵前都不曾顯化過人形。”
“那你們家賢牧肯定沒請他吃過飯,要不然這麵子早就給了。”
蕭聰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於說笑中走回暫時營地,見圓桌上酒饌滿滿,卻還是沒有一人入席,蕭聰覺得有點尷尬,再過一會兒菜就該涼了,主角本來就不是紫翼雲鵠族長,讓伽音和贏族兄弟就這麼等著,實在是有點過意不去,他清清嗓子,剛想說點什麼,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爽朗笑聲,聽這聲音,應該是紫翼雲鵠族長來了,嚇得蕭聰趕緊把就要脫口而出渾話化成一口唾沫咽了回去。
“真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這本應是我該儘的地主之誼,卻反而讓各位大費周章,失禮失禮。”
蕭聰轉過身,見迎麵正有一身材頎長勻稱的男子緩步走來,他身著紫緞錦袍,腳蹬米黃色的長靴,一頭閃閃發光的金發自然而然地垂至肩膀,襯著那張本就英俊的麵龐更加好看——刀眉鳳眼,高鼻薄唇,眸子深處泛著淺淺的紫色,麵色白皙一點皺紋都沒有,整個人看上去,竟找不到半點歲月的痕跡。
眾人跟著蕭聰作揖而拜,蕭聰笑道:
“前輩這話說得可就有點遠了,一頓飯而已,誰來操辦不一樣?”
紫翼雲鵠族長笑了幾聲,
“該進到的禮儀終究還是要儘到的,可這一次既然已經準備妥當,那我便隻能等到下一次了,叢公子可得給個機會啊。”
在蕭聰和贏沛的擁簇下,紫翼雲鵠族長在副賓位上坐下——也就是圓桌最東邊的座位,因為一直往西走過了古周平原便是大荒,所以古周平原有自古以來的規矩,以東為尊,本來按贏沛的意思,是想把他安排在主位上的,可紫翼雲鵠族長執意不肯,此事也就作罷,紫翼雲鵠族長坐下後,其他人才紛紛入席,贏族子弟沒一個願意坐在主位上,他們讓蕭聰坐在主位上,蕭聰亦是不肯,最後在蕭聰的“懇請”下,伽音勉為其難地坐在了主位上,而對此,紫翼雲鵠族長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從蕭聰開始逆時針數,席上依次坐的是歐陽尋、幽女、星流雲,再農、霍鬨、尹諾、鴻翔,贏拓、贏小影、紫翼雲鵠族長、伽音、贏沛和贏哲,蕭聰半真半假地說了幾句可有可無的寒暄之後,大家同時舉起玉角走了一個,這酒蕭聰那天晚上提過一句,是他們從落仙府洗劫而來最好喝的酒,酒香不是特彆濃烈,黏性也沒那晚喝的酒大,酒色清澈一眼見底,輕輕抿上一口,我的天,清冽爽辣的感覺同時挑逗舌尖和喉頭,順勢滑下的過程中伴隨著揮發,一股溫和的感覺慢慢湧向全身,從裡向外,最後帶著一些身體裡的雜質從毛孔升騰而出,讓人感覺全身上下通透極了。
打小窮奢極欲的歐陽尋此時也被這杯仙釀整傻了眼,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中的玉角,伸出舌頭緩緩地舔了一圈肥厚的嘴唇,星流雲更是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極其難聽的粗口,
“我日了個仙人,這他麼是上供給神仙喝得吧。”
連紫翼雲鵠族長都是微皺著眉頭細細品了片刻,而後才眉開眼笑道
“拿這樣的好東西招待朋友,叢公子為人還真是大氣,怪不得身邊能有這麼多高手追隨。”
星流雲猛不丁來了一句,
“光憑大氣怎麼可能聚得起人來,我們頭兒靠的可不是什麼大氣,是仗義!”
歐陽尋跟著犯糊塗,不合時宜地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