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流雲化成的火人,微微屈腿後一躍而起,如一道火紅色的閃電,速度絕對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天境中期修為所能達到的極限。
眾人見之,歎為觀止,歐陽尋眸子皺縮,喃喃自語道
“難道他……是想走那條路?”
他的目光微微變化,而後輕聲歎息,貌似是肯定了心裡的想法。
蕭聰此時滿臉的凝重也儘數釋然,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再次看向星流雲的目光,竟帶了些敬佩。
主動率起發難的星流雲,不光速度有了令人咂舌的提升,連實力,也有了近乎質的變化,現在的他,僅憑那具烈焰騰騰的肉體,就敢跟攬月境後期的黑翼血蛟獒單挑,雖然不敢硬碰硬,但卻總還是免不了小小的接觸和摩擦,而星流雲身上的火焰,卻沒有消減半點。
眾人在下麵嚴陣以待,蕭聰手裡的神忌劍,現在換成了誅仙,他知道為什麼現在的星流雲能變得如此剽悍,自然也知道這剽悍狀態所能持續的時間和所要付出的代價,星流雲選擇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衝關,無疑讓事情比之前麻煩了太多,但蕭聰也不能阻止,畢竟這終究是運氣的問題,就像女人生孩子,指不定在什麼時候,可一旦時候到了,就是躲不開的,瓜熟蒂落,這是規律。
蕭聰緊緊攥著誅仙,攥的手心冒汗,雖然明麵上沒說,但大家心照不宣,此時不能打攪星流雲,隻能在其命懸一線的時候出手,對於星流雲來說才是最劃算的選擇,否則,肯定會讓星流雲的所有付出付諸東流,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並在其修行之路上挖下一條幾乎不可逾越的天塹,星流雲的修為,很可能就停留在天境中期而止步不前,這對一個修行者來說,絕對比死亡還讓其難受。
這樣的局麵讓蕭聰感到極是為難,因為之中的分寸他自認為實在是難以把握到恰到好處,隻要他們出手,星流雲絕對是要廢掉的,雖然這在他們這些外人看來,總比丟了命好,但星流雲呢?他在乎的是什麼?也是性命嗎?依著蕭聰對他的了解,貌似還真不是,這家夥一向是個不要命的主,而且從某些角度上來說,還是一個很有經驗的賭徒,如果在修為和性命之間讓他選,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性命,但隻要有一點機會能讓他兼得魚與熊掌,他十有八九是不會放棄的,就像現在,雖然機會渺茫,但他卻在拚了命地爭取。
蕭聰也希望老天爺在這件事情上能給他個成全,若是能讓星流雲順利衝關,那他自然滿心歡喜,可若星流雲時運不濟衝不過去,那就讓他在最適合的時間出手,幫星流雲化解生死危機,彆讓他日後落了埋怨和遺憾就好。
星流雲在黑翼血蛟獒愈加淩厲的攻伐下僅僅撐了不到十個回合,就這十個回合,還是拜黑翼血蛟獒的蔑視所賜,而現在黑翼血蛟獒顯然是開始動用真實實力,若是沒有奇跡發生,星流雲這次怕是……悲矣,所以結局未定,蕭聰便忍不住地開始在心裡為星流雲惋惜了,同時蓄起全身的力量,準備抓住最佳時機,直接上去用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誅仙劍將黑翼血蛟獒劈成兩半。
而就在這時,燃燒在星流雲身上的烈焰突然變得更加熾盛,比陽光還刺眼,讓人簡直無法直視。
歐陽尋大叫一聲“不好”,同時抬手遮住眼睛。
毫無防備的蕭聰也被這突然熱烈的光線逼退了目光,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時間短暫,卻讓他錯失良機,在他心裡,這一瞬間的恍忽似乎延長了不少,一個個念頭在他識海中飛速閃過,他隻能任由其像水一樣流走,卻終究是無可奈何,星流雲在做什麼?歐陽尋能看出來的,蕭聰自然也能看出來。
星流雲,這個喪心病狂的賭徒,終於還是選擇了放手一搏,他已經抽乾了身體裡所有能用的東西,以此來與黑翼血蛟獒戰這最後一個回合,勝負不看生死,隻看運氣,運氣好的話,星流雲即使殘留一口氣,也能破關成功,運氣不好的話,就真的要死翹翹了,彆說蕭聰,就算是大羅金仙真身臨世也救不了他!
天境中期鬥攬月境後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獲勝,星流雲想要的,其實是在那一往無前的拚殺中激發血脈的力量向死還生,這是他選擇的路,也是一座很多前人攀登過卻無一列外全都隕落的險峰!
半空中,那團熊熊的火焰終於跟黑翼血蛟獒蛟尾末端的鰭刀撞在一起,晴空霹靂突現,一道粗壯的雷柱落在火焰之上,火焰在倒飛而出的過程中迅速熄滅,而黑翼血蛟獒卻紋絲未動。
幽女見此,直接昏厥。
當蕭聰再次睜開眼睛時,最後一個回合的交鋒已經謝幕,他再尋不見星流雲的氣息和精神波動,時空在這一刻發生短暫的凝滯,剩下的所有人,似乎都隱約聽見了彼此的心聲,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要將他們撕裂,嗚咽哽在喉頭,像要把人憋死,竟然沒一個人願意相信,星流雲還活著。
“啊!”
蕭聰仰天長嘯,聲音穿雲裂石,可這樣並不能完全釋放他心裡的悲憤,不,是恨,恨自己沒能把握時機救下星流雲,也恨星流雲獨斷專行不考慮他們的感受,甚至恨老天爺太過殘忍未對星流雲網開一麵,可他再怎麼恨,都改變不了星流雲的命運,甚至在殘酷的現實麵前,他的恨變得十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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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法承受之重快要把他擠爆,他終於抑製不住,第一個衝天而去,誅仙劍在其手中烏光大放,像一顆黑色的彗星,隻有軌跡而沒有形狀,臨到黑翼血蛟獒近前,蕭聰將誅仙劍高舉,這沒有花哨的動作,往往最是致命。
黑翼血蛟獒靈智雖低,但並不是沒有對危險的感知意識,誅仙劍給它的那種強烈的心悸,讓它不敢纓封,而是本能地選擇飛速退卻,而蕭聰在空中的速度比不得在地上時候,黑翼血蛟獒若是想逃,他是定然留之不住的。
這讓蕭聰感覺無比抓狂,他黑發如瀑,臉上慢慢出現奇怪的紋路,貌似是要魔化的跡象。
蕭聰既然已經出手,其他人也不再等待,沒人注意到蕭聰的狀態,他們現在想的跟蕭聰一樣,就是要將黑翼血蛟獒碎屍萬段,以為星流雲報仇雪恨。
黑翼血蛟獒雖然在誅仙劍的攻伐中退卻,卻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在離蕭聰幾十丈的空中停下,不時便被迅速衝上高空的眾人圍住,他們在那裡纏鬥起來,僅僅不到十個回合,就有十幾個蕭家將再次砸向地麵,鴻翔再次施展《應魂咒》將黑翼血蛟獒暫時困住,蕭聰迅速趕到近前,二話不說,動作流利地舉起誅仙劍,進而向黑翼血蛟獒的脖頸斬去。
可能是因為之前兩次施展《應魂咒》讓鴻翔精神力損耗過高,誅仙劍還沒落下,黑翼血蛟獒竟然及時清醒了過來,它急急轉身避開要害,隻是被斬去了整條尾巴,端的是走了狗屎運!
見到這一出兒,蕭聰更加憤怒,因為他覺得老天不公,憑什麼不把這樣難得的機會給星流雲,而是給這頭可有可無的畜生!
在憤怒的催發下,那些奇怪的紋路在蕭聰臉上蔓延得越來越快,而他身上,也開始彌散出一種足以引來所有人詫異目光的可怕氣息,他的實力在快速提高,也清晰地感覺到了力量的充盈和對殺戮的渴望,他相信自己現在所能爆發出來的速度絕對能超過黑翼血蛟獒,並輕而易舉的將對方的頭顱斬下,拿去祭奠星流雲的在天之靈,沒錯,就是這樣,這一次他一定要殺了它!
識海中一片沸騰,除了那個已經讓它癲狂的想法,再容不下任何一個念頭,蕭聰的雙目已經一片血紅,這場麵落在其他人眼裡,讓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毛骨悚然,仿佛是在麵對這世上最可怕的事,蕭聰不再是記憶裡的蕭聰,他站立的地方,是地獄裡的深淵。
“哥哥,星流雲好像還活著,你趕緊去救他!”
鴻翔睜開眼睛,突然大喊道,見蕭聰不為所動,他隻好強行調用精神力以神識提醒——哥哥,快醒醒,你要是再不救星流雲,他就真的死了!
蕭聰緩緩轉首,看向星流雲墜落的方位,一動不動。
眾人的心還提在嗓子眼上,他們看不見蕭聰的樣子,也感知不到蕭聰的狀態變化,那裡還是像地獄裡的深淵,無論怎麼努力看,都看不見底。
少頃,蕭聰身形突動,筆直往星流雲墜落的方位掠去。
難得在這段沉寂的時間裡,黑翼血蛟獒沒有發動攻擊,雖然時間不長,但依舊讓人覺得很意外,直到現在,它好像依舊沒有要發難的意思。
歐陽尋扭頭,一臉鄭重地問鴻翔道
“你剛次說的,可是真的?”
鴻翔點點頭,信誓旦旦,
“之前確實是短暫失去了星流雲的所有感應,連我都以為這家夥絕對已經掛了,可沒想到,就在剛才我施展《應魂咒》的時候,一道怪異的精神衝擊射進了我的識海,打斷了《應魂咒》的施展,當我認真搜尋這道精神衝擊源頭的時候,才發現,星流雲的氣息和精神波動又出現了,微弱到了極致。”
歐陽尋剛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緊皺,憂心忡忡地自言自語道
“如此微弱,還有救嗎?”
這嘀咕鴻翔聽得清楚,忍不住激動道
“哎呀,歐陽尋,虧你還是龜府的少節主,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嗎?這就是哥哥常說的過程啊,從無到有,從有到無,星流雲現在正處於從無到有的過程,當然是一點一點地來了,放心吧,就算沒有哥哥的幫助,我相信他還是可以恢複到跟原來一樣,不,他一定會比原來更強!”
歐陽尋猛地一拍腦殼,恍然大悟道
“對啊,就是這麼個道理,從有到無,從無到有,這不就是我們常掛在嘴邊的道嘛!糊塗了糊塗了,竟然連這一點都忘了。”
說著,他又突然扭頭轉向鴻翔,皺眉不解道
“既然你覺得星流雲沒事,那你還讓小聰過去乾嘛?”
鴻翔聞言,腦門布滿黑線,再看向歐陽尋,是一副無可救藥的目光,
“白癡啊你,我當然是想借此喚醒哥哥了,哥哥身上有問題,你沒看出來嗎,解鈴還需係鈴人,星流雲就是症結所在,剛才恐怕隻有星流雲能幫到他,要不是星流雲及時有了蘇醒的跡象,我們肯定得完……”
他的聲音也來越小,最後以至於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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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尋滿臉凝重,
“小聰……身上有什麼問題?”
鴻翔搖搖頭,悵然歎了口氣,
“不知道,反正是很大的問題,哥哥自己也知道,而我們,怕是愛莫能助。”
“這應該是個很隱私的問題吧,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個問題,已經在小聰身上出現過一次了?”
鴻翔點點頭,
“其實這也是我猜的,之前在忘生穀的幻厄古牢,哥哥曾有隱晦的表現,以至於一反常態,不斷地給那裡的邪惡生靈施壓,為的就是儘快出來,連輪回法盤這麼重要的東西,他都沒打量幾眼,我記得當時他好像說過自己快撐不住了,所以就有了這樣的假設,再加上哥哥今天的表現,看來是真的。”
歐陽尋忍不住跟著歎了口氣,很沉,很沉,片刻之後,他又問道
“你精神力這麼強大,難道也找不到那問題的蛛絲馬跡嗎?”
鴻翔扁著嘴,顯得很是無奈,然後以分外認真的語氣對歐陽尋說,
“對於這件事,完全告訴你跟不完全告訴你沒區彆,我要是不想讓你知道,不提就是了,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而且,這也不是奢望你能什麼幫助,僅僅是希望你能跟我一樣,知道,不點破,但能在那些特彆的時間能拉哥哥一把,即使不能這樣……”
鴻翔欲言又止,歐陽尋追問道,
“要怎樣?”
鴻翔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接著莞爾一笑,
“再遇見這種情況,若是不能製止,那便想方設法地逃命去吧,哥哥不想讓自己的手沾上你們的血。”
“可是……”
“沒有可是,這可能是……你們惟一能為哥哥做的事,愚蠢的犧牲不過是你們的一廂情願,那除了遺憾什麼也不會留下,不要讓哥哥懊惱,也不要讓你們自己後悔。”
“你們?那你呢?”
鴻翔扭頭看向遠方,笑得燦然,
“總得有人陪著哥哥,我責無旁貸。”
歐陽尋心裡麵五味雜陳,嘴巴微微蠕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幾次大口呼吸,想吐出心中塊壘,卻還是感覺那裡堵堵的,他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鴻翔的聲音突兀在耳邊響起,
“那家夥怎麼了,我們不進攻他,他也不趁機進攻我們,什麼鬼?難道是中邪了!”
歐陽尋的思緒就這樣被鴻翔牽回,他想了想,回答說,
“大概是跟星流雲的死而複生有關係吧,它畢竟是野獸,沒有我們這種思維,被嚇到了。”
鴻翔麵帶費解之色,搖搖頭,
“我看沒那麼簡單。”
歐陽尋來了興致,
“那你說是為什麼?”
“不知道。”
歐陽尋“……”
在鴻翔的神識成功刺入到識海之後,蕭聰漸漸清醒,他心裡麵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星流雲怎麼樣了,因為這個念頭,他開始急速趕去星流雲墜落的方位,並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差一點,就差一點,他便被修羅蕭聰奪舍了,這個陰毒的家夥趁機用自己的法來魔化他本我之靈,想讓其直接變成另一個修羅,徹底絕了他的後路,得虧上一次他跟鴻翔合力將修羅蕭聰傷的不輕,他才能在鴻翔的呼喚下蘇醒,否則這一次還真讓那無孔不入的家夥得手了!
隨著與星流雲距離的不斷拉近,蕭聰臉上的奇異紋路漸次消失,直到落在星流雲身邊時恢複到正常的摸樣。
星流雲果然又有了氣息和精神波動,這他早就已經感覺到了,可是星流雲現在的肉身,實在是慘不忍睹,火焰留下的大片瘡痍遍布全身並混淆了他的五官,胳膊和腿上有多處傷痕裸露著森白的骨頭,手指和腳趾也沒能剩下幾根,現在的這副肉身,跟焦屍僅有一線之隔,甚至連那似有若無的熟悉氣息和微弱的精神波動,蕭聰都懷疑是回光返照的表現。
說實話,他心裡也在打鼓,一遍遍自問星流雲是否還活著,但手裡的活計卻沒有停下,對於星流雲這樣的生死至交,哪怕僅剩一線生機,蕭聰也要拚儘所有為之一試,司馬當活馬醫,他直接從彌芥中取出蕭鳳哲留下的頂級法陣石刻,毫不猶豫地在星流雲身邊放下。
法陣石刻落地生效,一道空間漣漪自星流雲為中心蕩漾開去後,七色光華刹那璀璨,那是一個古老的圖案,難以言喻,卻帶著一股子親近柔和的韻道。
緊接著,古老的圖案緩緩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湖春水,微波蕩漾,水麵上冒出一片片荷葉,進而開出一朵朵荷花,五色錦鯉躍出水麵蕩開一道道漣漪,蜻蜓飛來,落在荷尖兒上。
蕭聰將星流雲的身體平放在水麵上,起身,緩步往外走,那些荷葉荷花自動為其讓出一條小路,而他每一步落下,都有微波圈圈散開,這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真實,但大家都知道,所有的都是假的,是法陣造成的幻象。
歐陽尋目光移轉,跟著蕭聰回到自己身邊,咽了口唾沫,滿眼的羨慕和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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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他用了什麼法陣,怕是下血本了吧。”
蕭聰點點頭,
“蕭鳳哲留下為數不多的頂級法陣石刻,都是身外之物,隻要能把老大救回來,就值得。”
歐陽尋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可是聽鴻翔說,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雖然現在星流雲很慘,但是按道理,他應該能恢複到巔峰狀態,甚至能更進一步,你不會沒想到這一茬吧。”
蕭聰嘴角微微咧了一下,說道
“這一茬,我自然是想到了,鴻翔說的有道理,老大走的這條線路,但凡挺過了那一口氣,就一定能衝破桎梏更上一層樓,可是,有些東西,單靠這一股子內勁是無法彌補的,天境修為,又不是奇族異種,老大儘管身為武修者肉體強悍,但還遠遠不能將這具殘缺嚴重的肉體完全恢複,若是沒有外力輔助,這些肉體上的硬傷將會跟隨他一輩子,對於他這種俊俏的人,那得是多麼大的遺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