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山穀離開之後,追遲載著眾人約莫行了半個多時辰,見山河無恙一切如常,眾人稍稍放下心來,但在山穀中的奇遇卻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不解之謎,也成了蕭聰始終耿耿於懷的一塊心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們實在是太渺小了,而現在他們所擁有的東西太多,牽涉的因果又太廣,失衡如此嚴重,稍有不慎便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這些難得的體會既新也舊,在此之前,蕭聰隻是在潛意識裡由生平所學而衍生出來了他的大致輪廓,即使是遇見聖麒麟時,也沒有清晰多少,因為聖麒麟給予的震撼沒有那麼大,而其實蕭聰因為生靈與生俱來的那份軟弱也在一直規避著它,以此來使自己活的輕鬆一點。
直到麵對窮魅,這些難得的的感悟才在心裡刹那清晰起來,窮魅讓他明白了自己與對手之間的可怕差距,生命的威脅、希望的破滅甚至是信仰的崩塌,每一項都讓他感覺喘不過氣來。
任人宰割的滋味兒可真是難受,而他卻已經不想再繼續忍受下去了。
葬厭和羅煞子之間的爭鋒,對於整個大荒來說都可謂是一陣驚濤駭浪,大潮退去之後,餘波往往還要蕩一段時間才會重歸平靜,這是世間共有的規律,自然也要套在這件事上。
自打葬厭和羅煞子之間的最後一戰落下帷幕,躲在暗處偷偷觀摩真仙大戰變成了蕭聰一行人的家常便飯,運氣夠差的話,還能在大戰之後緊接著看真仙渡劫!
這些大場麵對於依舊保持記憶的蕭聰來說,倒不算什麼,窮魅和護荒古聖在氣勢上的威壓要比這些大荒真仙強大得多,但對於星流雲他們來說就相當刺激了。
據歐陽尋觀察,這些大荒真仙之所以進行如此大戰,應該是為了爭奪什麼東西,這種東西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雖然既看不見又摸不著,但卻能被那些大荒真仙門感應到,而這種東西很有可能是在葬厭與羅煞子同歸於儘後產生的——因為感受到自身葬厭之力的消失和許久不見羅煞子出沒,他們已經開始懷疑羅煞子已經被葬厭全部消滅了,而這種東西則對大荒真仙有重要作用,能幫他們成為真正的仙靈也說不定,所以某些大荒真仙在大戰過後才會遭遇那樣慘絕人寰的雷劫,其實是將之前欠下的雷劫一並補上了而已。
然而,在遇見啄仙鳥之前,這些全都是歐陽尋的假設……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行在茂密山林中的蕭聰等人老遠地就聽見了激烈的打鬥聲,抬頭看,透過枝葉間隙還能得見五彩光華閃爍,這說明戰鬥是在高空進行的。
大荒真仙之間的廝殺,尤其是像這種發生在高空之上的猛禽之爭,蕭聰他們早已司空見慣,甚至有些膩煩,那種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的失落和無奈,讓他們心癢難耐,幾近抓狂,卻隻能袖手旁觀,看彆人正道精進,自己隻能乾著急,沒辦法,實力不濟啊。
對於這樣的熱鬨,蕭聰他們在此之前就已經繞過了幾場,因為這些大荒真仙隻是在荒邪的作用下於激烈的廝殺中成長,沒有關於道的修行,所以其戰鬥也就隻剩下了那點東西,看的多了便覺得乏善可陳,沒有值得學習的地方,連鴻翔都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
但當大家繞著走了一段路之後,鴻翔卻突然改了主意,因為他無意間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精神波動,如果他判斷無誤,這精神波動應該是來自於他們的老朋友——啄仙鳥。
於是他連忙建議蕭聰帶著眾人前去看一看,一來啄仙鳥並非大荒真仙,跟大荒真仙對打八成是找死,他們既然遇上了便不能見死不救;二來,啄仙鳥雖然覺醒晚,但之前的記憶都還保留著,在大荒中也算是個難得的百事通,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把近段時間發生的這些異事問一問,想來必有彆樣收獲。
蕭聰倒是沒想那麼多,他隻是心裡既然已經認定了啄仙鳥這個朋友,朋友有難,他蕭四少爺怎麼能不兩肋插刀並肩作戰呢?於是就這樣乾脆利落地將隊伍帶了過去。
走近了看才知道,這處戰場本來有三頭猛禽參與其中,除了高空上的兩頭,還有一頭紮進了地裡,已經全無聲息,蕭聰貓過去仔細查驗了後者的屍體,發現其並非死在啄仙鳥的利喙之下,而且全身都沒有被啄仙鳥中傷的痕跡,由此看來,這啄仙鳥充當的應該是螳螂捕蟬之後的黃雀,但以他齊天境準仙的修為,想劫人家大荒真仙的胡,這事兒……縱然那大荒真仙的實力有水分,但依舊無異於虎口奪食啊!也不知這家夥哪兒來這麼一份過分誇張的勇氣和魄力,大概正應了那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鴻翔亦是看出其中貓膩,忍不住輕笑,
“沒想到看著剛正不阿的啄仙鳥前輩,竟然也有這麼不厚道的時候。”
星流雲一聲怪笑,
“這是說的什麼話,有便宜不占烏龜王八蛋,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緣分,該出手時就出手,無主之物嘛,誰搶到就是誰的,那麼多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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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流雲你這話讓人聽著彆有深意啊。”
“我同意行大少爺的看法!”
……
一行人插科打諢了幾句,隨即淩厲出手,沒有人敢靠近真正的戰場,他們隻是使出渾身的力氣,發動遠距離的進攻,蕭聰和幽女的飛劍,星流雲的雷龍,鴻翔的精神襲擾……元氣、秘力、能量、神兵等一齊衝向剛與啄仙鳥大戰一個回合後,正在遠處稍稍停頓以做恢複的大荒真仙。
大荒真仙雖然已經身負重傷,但以他現在的狀態依舊可以輕鬆躲過蕭聰等人的襲擊,但奈何前有鴻翔的精神乾擾,後有啄仙鳥的欺身封堵,二者配合近乎天衣無縫,便讓那大荒真仙於應接不暇間中了招兒。
元氣、能量、秘力等全打在大荒真仙身上,於他而言,其實都是小事,蕭聰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誅仙劍和幽女以《淵泱七式》丟出的商荼劍,勉強算是個威脅,但還遠遠不到能傷他性命的地步。可壞就壞在誅仙劍和商荼劍刺來的角度太過刁鑽,蕭聰和幽女的目的並不是直接中傷大荒真仙,而是逼他漏出破綻給啄仙鳥製造機會。
這大荒真仙雖然已經重新修出了神通,但麵對蕭聰等人跟啄仙鳥在戰術上的珠聯璧合,還是不免落了下風。
腦子是個好東西,這話說的當真不假,那大荒真仙堪堪躲過誅仙劍和商荼劍——大概是為了保存實力,也有可能是習慣使然,啄仙鳥抓住這電光火石間的大好時機,索性脖子一伸,那利喙便狠狠地啄進了大荒真仙的胸膛裡,但令人意外的是,這一次啄仙鳥竟沒能將對方的心臟取出來!
大荒真仙的慘叫聲響徹天地,在他怨毒的目光射向地麵的同時,數百根灰色的羽毛即將到達地麵,對此蕭聰早有準備,他嘴角泛著冷笑,動作極是優雅地讓一枚法陣石刻落在地上,一行人周圍眨眼間撐起一麵半球形的光幕,灰色羽毛射在光幕上,根根爆炸。
土石和塵沙揚得老高,將光幕與光幕裡的生靈吞沒其中,大荒真仙受啄仙鳥近乎快要致命的一擊,已經無力再繼續激鏊戰,即使心裡頭再不甘,也不得不做個取舍,落荒而逃是他最明智的選擇。
啄仙鳥降落到地麵上,漫天煙塵還未散去,他輕輕振翅,一記溫柔的禦風術貼著地麵掠過,隨即將煙塵儘數卷攜而去,周圍複歸清明。
蕭聰帶著眾人走出法陣,啄仙鳥頷首致謝,蕭聰等人作揖回禮,
“想不到能在此處見到你們,又讓蕭四公子破費了。”
“前輩這是說的哪裡話,能幫到前輩哪是晚輩們的榮幸,一塊兒法陣石刻而已,不值一提。”
頓了頓,蕭聰接著問道,
“前輩又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跟那頭大荒真仙打成一團,而且晚輩一路走來,已經見過不少大荒真仙之間的戰鬥,這段時間出現的真仙也太多了吧,一抓一大把呢!”
“是啊前輩,你的殺手鐧之前看上去那麼厲害,這一次竟然沒把那家夥的心臟啄出來,太可惜了!”
星流雲見縫插針,口氣聽上去相當熟絡。
啄仙鳥回道
“不是失手沒殺死他,而是故意放他一條生路,他們之間互相殺伐也就罷了,我不能下如此毒手。”
眾人一聽,來了興致,蕭聰直眉輕挑,笑問道
“為何?”
“各位有所不知,半年前羅煞子和葬厭一同在大荒消失,因此大荒中開始出現一種名叫‘道智’的奇物,這奇物最能給大荒生靈啟蒙,所以在大荒比那龍肝鳳膽還要炙手可熱。
尋常的大荒生靈不會注意到這奇物的難得效用,隻有已經隱約找到方向並開始憑借自我意誌主動對抗荒邪的‘皈依者’,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大荒真仙,才會不惜一切代價搶奪道智,這些皈依者平常蟄伏不出,頗受護荒古聖們的關照,所以我不能殺死他們,不然就有可能成不了聖使了。”
蕭聰了然,幾聲輕笑,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蕭聰這般七竅玲瓏,抑或說是多生了幾竅,所以極愛惹麻煩。
星流雲打趣道
“那前輩怎麼還打這奇物的主意,就不怕護荒古聖那邊給您記上一筆?”
啄仙鳥不像星流雲有那麼多彎彎腸子,一本正經地回答說
“道智並非專為這些大荒真仙所留,這種造福於所有大荒生靈的機緣,誰搶到就算是誰的,雖然我已不受荒邪影響,但這奇物對我來說依舊有大用,他能助我更快踏進滅天境,成為古聖身邊的得力臂膀,我若成為聖使,定不會比這些大荒真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