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在嘶吼。
雖然沒有半點聲音傳出，但那些覆蓋漆黑液體的扭曲“枝丫”卻像遭遇決堤洪水的衝刷般出現晃動，揚起一條條凸起奇怪事物的手臂。
這是祂沉默許久、積攢許久的詛咒。
根源是當初遭遇襲擊，被殺死、被分解時湧現的憤怒、痛恨和怨毒！
隻可惜，斯厄阿並沒有出現明顯變化，身體僅是晃動了一下，大概僵直一秒就恢複了正常。
沒辦法，同途徑的高位存在總是特彆克製較低序列的非凡者們。
但祂隻需要這一秒。
恰好出現在斯厄阿另一側的格爾曼·斯帕羅擲出了一柄由光凝聚的純白長槍。
“無暗之槍”！
因為這一秒的僵直，斯厄阿根據靈性反饋本能做出的反應比意識更快，直接分出部分護住那顆虛幻心臟的手臂抵擋具有威脅的攻擊，導致防護出現個微小缺口。
於是，雷霆從天而降！
瞄準那顆心臟！
在這個瞬間，蕾妮特·緹尼科爾再次行動，隻見祂突然縮小身形，讓纏繞在身上的邪異藤蔓長出深灰色荊棘刺破身體，很快開出朵朵血色玫瑰。
這些血色玫瑰同樣開在斯厄阿身上。
趁斯厄阿無必須先麵對雷霆的時機，祂對斯厄阿使用了許多年前“被縛之神”賜予的力量。
剛從僵直中恢複過來就被憤怒情緒支配，斯厄阿發出一道直刺靈體的嘶吼，讓來到附近的兩人都出現片刻僵直，幾十條漆黑手臂裹挾恐怖詛咒和靈性束縛層疊揮舞，拍散即將觸及那顆心臟的雷霆，泯滅在身上留下傷口的“無暗之槍”，焚滅存在方式詭異的血色玫瑰，將蕾妮特·緹尼科爾和格爾曼·斯帕羅撕碎，變成燃起金色火焰的紙人碎屑。
是自帶淨化效果的替身紙人！
能給使用者爭取到短暫應對詛咒和汙染的時間。
剛才斯厄阿那聲嘶吼並不單純是攻擊，而是由一個個古赫密斯語單詞以超出人類想象的方式重疊組成，本質是在向“被縛之神”祈禱。
然後，祂成功獲得了回應！
一幕虛幻而朦朧場景在祂上方緩緩顯現。
隨著畫麵逐漸清晰，在那密集的棕褐色樹枝和一朵朵血色玫瑰間，能隱約看見一位被無數樹枝束縛著懸吊於半空，身體纏滿發黃繃帶的木乃伊。
是“被縛之神”！
是玫瑰學派信仰的神靈！
是容納了“異種”途徑唯一性和兩份序列1非凡特性的天使之王！
在被“欲望母樹”侵蝕生下“神孽”斯厄阿後，祂失去了一份序列1非凡特性，就此被隔離於現實之外，成為“欲望母樹”影響地球的工具，直接導致後續玫瑰學派的毀滅性分裂。
可現在看起來，祂的狀態似乎沒有那麼糟。
祂正隔空看向這邊，視線逐一掃過每一個人，既沒有釋放詛咒，也沒有幫助斯厄阿。
……
灰霧之上，端坐於“愚者”高背椅的克萊恩將信仰光點擺成一排，分心操控密偶戰鬥之餘，還同步處理著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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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不是不重視靈界的狩獵，而是個人風格就這樣。
高序列“占卜家”其實都差不多。
而且，靈界這場狩獵也不需要祂投入全部精力。
自從真正成為“源堡”的主人，祂不管在不在“源堡”內部都能獲得位格加持，不僅能隨時隨地切換密偶，更改非凡能力的配置，還能像洛蒂那樣套娃，把密偶穿身上、藏體內，完全消除掉密偶的短板，實現另類的全能。
祂對付斯厄阿使用的就是這種技巧。
詭異多變，充滿神秘，永遠在敵人預料之外！
如果按照祂過往定製狩獵計劃的風格，斯厄阿這會兒已經該想著怎麼逃跑了。
但祂不是。
今天這場狩獵祂隻是協助者，負責封鎖這處靈界區域和持續給予斯厄阿壓力，真正製定計劃的是貝爾納黛和蕾妮特女士。
祂們是因為各自的目標合作才決定合作，要達成的目並不相同，麵對意外情況終止計劃的底線也不同。
因此，在合作中同步計劃的流程、目標和風險很正常，交底就沒必要了。
每個人都應該約束自己的好奇心。
其實克萊恩也很疑惑，放縱派成員明知自己會幫助節製派成員，居然還選在和自己主場無異的靈界行動，祂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要麼是集體瘋到沒有了理智，要麼是祂們的神希望他們完蛋。
當然，隻是些猜測。
也是因為這場狩獵進入了自己的節奏，祂才會分心在彆處。
這個時間有很多事需要關注和處理。
恰好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奇異觸感出現在祂的左手腕處，仿佛空蕩蕩的手腕上佩戴著什麼。
可不等祂抓住這種感覺，它就已經消失，仿佛之前隻是錯覺。
低頭看向左手腕。
他還記得。
那裡……是祂之前習慣性佩戴“命運繩結”的地方。
意識到這種靈性啟示代表什麼，祂立刻神色凝重地閉上眼，將投放在外的密偶快速過了一遍，沒多久就捕捉到一尊位於南大陸西拜朗最南邊的密偶。
祂在沙灘邊看到了一些被海浪送上岸的死魚。
數量不算少。
奇怪的是，這些死魚身上找不到傷口，明明堆成一片卻沒有任何一條魚出現腐爛跡象，也沒有海鳥啄食，更沒有趕海的漁民撿走，它們就這麼堆在沙灘上，鮮亮的魚鱗反射著太陽光，如同點綴在沙灘上的一捧銀星。
通過分析死魚堆起的形狀和方位，克萊恩更換一個“水手”途徑的密偶，再穿上一件“怪物”途徑密偶變化的衣服，做完準備祂就傳送進入海裡。
海中什麼也沒有。
克萊恩跟隨著名為好奇心的靈性啟示前進，等越過貧瘠的海床，下潛到光線微弱仿佛經曆過“大掃除”的荒蕪深海，祂終於看到了那種死魚。
隻有一條！
就像是指引前進方向的路標，遠遠的飄過來。
觀察過這條死魚，發現它和沙灘上那些沒有區彆，克萊恩就沿著指引繼續前進。
借助海流前進，祂很快來到一處海底山穀。
夜視能力讓祂能清晰看見下方仿佛被隕石砸出來的巨大陷坑。
稍微靠近一些，祂就隱約察覺到多種神靈力量殘留的氣息，與神棄之地和神戰遺跡給人的感覺很像，但是弱了太多，像是已經被處理過，遠沒有前麵兩個地方那麼詭異、那麼危險。
祂有預感，自己在尋找的東西就在陷坑中央的位置。
但不是因為“占卜家”的本能，隻是猜想。
自從靠近陷坑，包括靈性預感在內，祂的占卜類非凡能力就徹底失效了。
方便變成神秘學意義上的瞎子、聾子。
大概猜到目的地有什麼，克萊恩進入陷坑範圍就向下遊，過程中還有心思分辨這裡殘留神力的構成。
祂發現除了疑似“風暴之主”的力量外，其他力量已經衰弱到無法分辨，隻能大概確定在這裡留下力量的神靈至少有4位。
越是向下，這些痕跡就越少，直到完全消失。
等來到陷坑底部，看見的東西立刻讓克萊恩臉上出現放鬆的笑容。
這裡盤著一串蛇。
是的，一串！
最外圈是一條恐怖故事裡那種怪物般的銀白巨蛇，祂口中吐出一條稍小的銀白巨蛇，就這樣一條接著一條，咬著尾巴，形成一個巨大的銀白螺旋。
這幅畫麵克萊恩似曾相識。
祂曾經占卜“命運繩結”來曆的時候，見過一位即將蛻變成功卻最終死於被神靈混戰波及的古老天使。
那是“命運繩結”這件活著封印物的起源。
眼前這一幕很有既視感。
過去與現在仿佛重疊，猶如經曆了一個循環。
走到螺旋儘頭的最後一條白蛇麵前，看著一隻艱難從蛇口裡伸出蒼白小手，看著還在努力使勁向外伸的手指頭，克萊恩臉上的笑容裡多了些玩味兒，隻見祂伸出手，握住那隻小手，然後撐開白蛇的嘴巴，從其中拉出一個皮膚蒼白，渾身濕噠噠的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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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僅剩最後一口氣的溺死者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嬰孩誇張的、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整張臉都因此皺成了一團。
“咳咳咳，咳咳咳，好……好險，差點……就死了。”
經過好一陣兒咳嗽，嬰兒終於睜開一雙銀色眼眸，說道。
也不在意嬰孩身上的粘液弄臟衣服，克萊恩輕拍嬰孩背部，開玩笑般說道
“怎麼樣，我這筆投資很值吧，現在應該叫你什麼，還是威爾？”
是的，克萊恩從蛇口裡救出來的就是威爾！
那位命運議會的議長！
成功容納“怪物”途徑唯一性的“水銀之蛇”！
總算把氣喘勻，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威爾依偎在克萊恩懷裡，即便已經疲憊到隨時會睡去，祂還是努力爭辯道
“彆，彆亂說，我那是天真，純潔，善良，有愛心，做好事不求回報，什麼投資，投什麼資？千萬彆亂說，幸運是會逃走的，我好不容易贏烏洛琉斯那傻蛇一次，真是太難了……”
笑著搖搖頭，克萊恩收走威爾遺留在這裡的蛇蛻，打算先帶狀態不佳的威爾離開，問道
“我這會兒還有點事要忙，你有什麼打算？”
微抬眼眸，注意到克萊恩眼角和嘴邊的笑意，威爾沒好氣地說道
“哼，想做我父親還早呢，我又沒有重啟，還是威爾·奧蘭卡，過兩天就能恢複了……
“既然我活了下來，那送我去比德曼城吧，瑞喬德會在那邊等我1年，我也想親眼見證拜朗帝國的命運轉折。”
兩句話交代完自己的事情，威爾休息了一會兒，等恢複些力氣，祂強打起精神伸出手，一點點攥緊克萊恩的衣領，用那雙突然變得黯淡的眼眸看著祂，無比鄭重地說道
“在勇者鬥惡龍的故事裡，勇者挑戰惡龍是命運，勇者戰勝惡龍最終成為惡龍也是命運，結局已定的故事無法再更改，你接下來也會麵臨這樣一個選擇，將決定是……咳咳咳，咳咳咳……”
這話聽到一半，克萊恩就意識到這是一個預言。
直白到猶如當麵揭曉答案的預言。
所以威爾立刻就遭遇了反噬。
見祂蒼白的皮膚如同蒙上一層灰暗，額頭和脖頸處凸起根根暗紅泛青的血管，銀白雙眼的瞳孔都開始擴散，氣息快速滑落到一個非常危險的區間，克萊恩立刻製止還想繼續說的威爾，極其嚴肅地說道
“停下，足夠了！”
可威爾就那麼死死攥住祂的衣領，強撐著不睡著，依舊吐出三個單詞
“匕首，盾牌，無腳鳥……”
說完這三個單詞，祂瞬間就像被抽乾所有力氣般癱軟在克萊恩懷裡，徹底昏死過去，兩道血淚從祂緊閉的雙眼中緩緩滲出，氣息也衰弱到幾乎沒有。
立刻為密偶搭配好治愈係密偶套裝，逐步穩定住威爾的狀態，“源堡”裡的克萊恩陷入深思。
因為威爾寧可承受巨大代價也要告訴祂的預言。
也因為這個時機。
仿佛完美吻合的兩枚齒輪，祂剛得到預言，另一邊的“被縛之神”就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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