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死,茗茗快速吃飽了飯,將碗扣在地上,忽然直勾勾地盯著白涯瞧。他本是不在意的,但這臭小子瞪著綠溜溜的大眼睛,看個沒完,他可有點煩了。
“乾什麼。”
比起詢問,這語氣更像是威脅,頗有一種“你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當響炮踩”的風範。不過茗茗毫無懼色,反而與他搭話
“我聽你們說,你們是來找自己家人的。真好啊,我都不知道我爹長什麼樣。”
“……”
這時候應該說些安慰的話,白涯知道。但是誰又來安慰他呢?算了,他也不需要,這孩子也不該需要——會被慣壞,會變得脆弱。想在亂世生存,就不能脆弱。
“我還記得呢。”君傲顏淺淺笑了笑,隻是微皺著眉,“但那都是很早前的模樣了。我猜他現在,頭發是該白了。說不定,已經蓄出長長的小胡子了。”
她的想法還是太樂觀了,白涯也不想打擊她,畢竟自己也沒什麼好處。兩人的父親是死是活,還沒個準話,現在說什麼都是白搭。他覺得他爹命很硬,出過那麼多任務也沒什麼太大的意外,唯一一次,就是把娘的性命弄丟了。要說起來,他對他娘才是沒有記憶的。他爹有一幅畫,後來燒了,畫中正是自己母親的模樣,但時間過得太久他當真一點也不記得了。畢竟兩人從沒見過,也沒什麼感情,對母親所有的記憶,都是從父親口中得知的。
白砂從不避諱死亡。他從小帶著孩子,就算脫離了左衽門,想要讓日子過得去,還是離不開吃飯的手藝。他會的,隻有殺人。
白涯見過太多次死亡,死是令人麻木的。他逐漸意識到,自己是無所恐懼的,這點甚至令他的父親感到為難。他自認為死亡不是神聖的,卻是莊嚴的。由殺手深諳這點似乎顯得有些諷刺,但多少該對逝者保持尊敬。而白砂發現兒子某種程度上的遲鈍後,時常為此頭痛不已。人都是惜命的,殺手更該清楚,即使是嗜殺成性的人,輕視的也不過是彆人的死。可為何白涯連自己數次置身於險境時,也沒什麼感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隻是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人固有一死,隻是時間問題。
對自我的死亡的輕視,或許是對生的茫然。白砂開始懷疑,是自己對他母親的死過於輕描淡寫了。隻可惜他還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兒子明白,自己卻已鋃鐺入獄,甚至流落他鄉。
“你想你媽媽麼?”
聽到這話,白涯忽然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君傲顏是在問茗茗。他自個兒茫然了一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應該想吧。”
“怎麼還有應該的說法?”
“想的時候想,不去想的時候不想。”
這話聽起來有點……廢話的意思,可出自一個孩子口中,多少讓人感到奇怪。柳聲寒想了想,追問他說
“苼苼想麼?你妹妹她……會責備你母親嗎?”
茗茗搖了搖頭。
“從來沒有。”
“挺好。”
白涯放下碗,隨口接了一句,象征性地顯示了一下存在。好死不死的是,祈煥忽然抓著他的話追問
“你見過你娘的畫嗎?漂不漂亮?”
“你滿腦子都什麼玩意?少看點美人圖,多讀詩書。唯一一幅還是我爹後來找人畫的,殺手生前怎麼能有畫像。”
“哇,你娘是殺手啊,好帥誒。”茗茗居然有些興奮,“我也想當殺手。”
“你想都不要想。”白涯沒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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