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來看他,有時也不單是帶東西。還有次,神無君半夜站在白冷床頭。也不知怎麼,他有種睡不踏實的感覺,便睜了眼。看到床邊的人影時,他條件反射一腳蹬上去。對方倒是反應很快,一下擒住他的腳踝。
“走,起床耍刀,我教你兩招。”
“……啊?噢。”
他跟著義父來到後山。兩個人拉開距離,神無君丟了一把白色的彎刀過去。他看準刀柄的位置,穩穩握住。父子倆打了大半宿,雖然神無君喂招不少,也算有來有往。即便見麵的機會少,但多少有人指點,他的進步很快。不過義父說,他不必讓彆人知道自己有單刀的本事。有時對他人有所保留,對自己有好處。
讀書上的事,神無君說自己幫不了什麼忙,跟著他們瞎學吧,記住多少算多少。不過跟著兄妹倆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東西。可能是氛圍使然,他對讀書並不抵觸。
他越長越大,各方麵的素質也越來越強。成年的時候,義父不知從哪兒丟出暗器,他都能敏銳地察覺,精準地接下,或者視情況避開。再然後,羿家托關係把他安排到曜州的公安廳工作。一開始隻是個警助,後來按照羿家的意思,慢慢爬了上去。
白冷做了很多事,並不光彩,因為羿家想將現任的廳長取而代之。但是,他也知道這位廳長才疏學淺,德不配位。羿家的理念,他十分清楚,也相信他們會讓這座城市走向更好的未來。即使手段不算光明磊落,結果是好的,那便好。畢竟你將事情放到台麵,總有人在背後放你黑槍。提早進入機關摸爬滾打,讓他學到了很多。
直到羿帥收拾利索,他也鋪好了路,新廳長從天而降。一開始人們並不看好這位三十出頭的女性,何況她的外表,看上去還跟沒長開似的。白冷知道是早年過度訓練造成的結果,但並未落下什麼病根。直到現在,論單挑,他和昭辰都不是她的對手。
憑借各種雷厲風行的手段,新任廳長很快將一切收拾得服服帖帖。也許她真的是天生的領導者——隻是性格有些差勁。但這種“差勁”隻是相對世俗而言。在她這種位置的人,說不定就應該是這種模樣,白冷時常這麼想。
除了昭辰對她的抵觸不加掩飾,其餘的人,都是說一不二的。受到家裡教育的影響,在命令的執行方麵,他也從未掉過鏈子。拋去偏見,他在任何方麵都算得上出類拔萃。甚至,暉安對他的要求比任何人都要高——誰讓你們明明白白是一個姓呢。若不想被說閒話,就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他當然不想。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實實在在靠自己的能力爭取而來。如果沒有這個妹妹,他的位置能比現在更好。即便廳長經常在各種場合,在旁人麵前凶神惡煞對他發出批評,他也一聲不吭,算給足了麵子。白冷都看在眼裡,私底下,也聽得不少抱怨。
除了羿晗英那個孩子不一樣。她小時候,跟幾個人沒接觸太多,是塞進來跑腿的。對她就不必要求太高,反正也不指望做出什麼成績,無非混口飯吃。羿昭辰對她的臉色要好上太多。白冷想,興許她更符合昭辰對妹妹這一身份的定義。
至於他的親生父母,他偶爾也會念起。
但那時候,他實在是太小了……生活的細節都記不清楚。此事確實是他的心結,當初不假思索地答應羿帥進公安廳,也是想了解當時那場案子——對上一任廳長的失望,也是由此而起。曆史卷宗裡沒有出現任何相關的資料。但若要問,還是有老同事記得。隻說,那件事因與六道無常有關,不作保留。
他當然也想過,不如直接去問神無君。義父對此倒是沒有忌諱,直說,他們家確實未與任何勢力結仇。而一切的起因,隻是因為冷家持有許多人虎視眈眈的法器——紫金降魔杵。冷家向來不願與任何勢力往來,多年來,也從未牽扯到任何紛爭之中。
可是“清高”是有代價的,需要強大的實力來維持。隨朝堂動蕩與勢力的起落,他們的家業漸漸衰落,也就不再具有自保的能力。這時候,他們就像是暴露在荒野的鮮肉一樣,對獵食者們被動地發出邀請。殺害他們家的惡徒,正是爭奪法器的勢力之一。
按理說,持有法器的冷家,不該連那群惡徒也應付不了。但事實便是,受到人間靈潮退卻的影響,普通人很難與法器發生共鳴。換句話說,就是缺少啟動它的鑰匙。就算裡麵封存了浩如煙海的舊時高手的武技,也無法觸發它,轉移到自己的身上。空手造結界這樣的事,更不用提。可對現在的人來說,即便是個廢品,法器本身仍有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因六道無常乾涉,法器最終交到了羿家手中。於情於理,他們都應該承擔起照顧冷氏後人的責任來。可幕後牽扯的勢力太多,連神無君也說不清楚。平白冷一個人調查,不知要到猴年馬月。雖說與親生父母朝夕相處的時光,並不如在羿家長久,但父母是如何保護他的印象,他曆曆在目。這條路雖然艱難,但他從未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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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辰問過他,若終其一生也沒有進展,又該如何?他隻是說,自己會一直調查下去,這是他的本分。若不這麼做,他會無法原諒自己。至於結果如何,全看命,他已竭儘全力,不會愧對父母愧對良心。昭辰想了半天,來了句,你思想境界還挺高。麵對誇獎,他付之一笑。
然後辰哥說他笑得太凶惡。難看,彆笑了。
這就算是練成了。
但說實在的,這麼多年,他基本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線索。雖說他不會放棄,但這多少令人氣餒。他都快習慣這樣日複一日忙碌的、都快要忘記自己是誰的日子。
直到今天,就在此刻,皋月君踏入他的辦公室裡。
唐鴆……這是白冷了解到的,他的第一個名字。在他來到公安廳工作之前,就經常上門拜訪羿氏本家。似乎是說,兩個孩子,尤其是暉安,需要特殊的食譜和藥品。畢竟他們的訓練自幼異於常人,健康這方麵,也需要專門的醫生來負責。他每年來兩次,每次來住幾天。義父不曾提過他的身份,白冷也沒想著問。因為他倆從未打過照麵,商量好似的。
兩人四目相對。皋月君已從他的眼神中讀出千言萬語。
“當然記得,”白冷回答,“從沒忘過。怎麼了?莫非您有什麼線索?這您可不該瞞我這麼久啊。”
“我非常抱歉。”
說罷,皋月君將陳舊的文件遞到他手中,臉上帶著一貫謙和的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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