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在很努力在拚搏,可是沒法得到公平的待遇。
他失去一切可發展的機會,現在還連累舒寧。
舒寧本就聰明,能做設計,能教書,有商業頭腦,懂為人處世,她隻需要一個台階,借著這個台階就能魚躍農門。
若她不和他結婚,她成分清清白白,就她下半年為公社做的貢獻,評優後拿到工農大學名額完全沒問題,但現在……肯定都沒了。
舒寧抱著他手臂,輕輕貼著他,順著他的眼神看著天上的月光。
很明顯,白天她和他說的話,並未解開他心中的結。
他有多愧疚,晚上就有多賣力。她想起一句話:時代的一粒灰,落到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政策的落實本是好事,但一旦被彆有用心的人利用,就會成為彆人萬劫不複的深淵。
顧釗父母如是。
顧釗如是。
她家粗獷、悍野外表的男人,其實有著最敏感、最沉重的心。
“釗哥,你知道下次滿月是什麼時候嗎?”
舒寧問。
“……”顧釗有些意外她問的問題,如實回答,道,“下個月十五。”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現在月亮變成月牙,都快沒了,可很快它就會滿月。”
“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必定會給你打開一扇窗。你看,我不就回到了你身邊?”“如果公公婆婆在天有靈,看你把凱凱瑤瑤帶這麼好,看你娶到媳婦,看到你經曆這麼多風風雨雨,依然保持著一顆赤忱、善良且強大的心,肯定會高興。”
“……”顧釗感覺自己被身邊小女人說的鼻子都有些酸了。
“而且,我覺得,他們能生出你們兄妹三個這麼善良的人,肯定不是壞人。所以,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嗯?”
“公公婆婆的事過去有五六年了,你那時候還小,很多事肯定不了解。我想重新去了解他們的案卷,給他們翻案。”舒寧坐起來,明淨眼眸看著顧釗,精致臉蛋上都是堅決。
顧釗看著舒寧,就這樣看著,狹長深邃眼眸中,隱隱泛著淚花,“你相信他們?”
舒寧點頭,“相信!”時代落下的灰,變成壓在他身上的山。
她既然回到了他身邊,她必須要幫他擦拭掉灰,搬掉這座山。
“可是,我……”顧釗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
家庭發生變故的他,那年才十五歲,他背書包回家。
還沒弄明白發生什麼事,父母就是被帶走,睡牲畜棚、被逼供、然後被進行最嚴厲處罰。
父親經受不住羞辱,含恨自儘。
母親剛生完孩子沒多久,身體差,父親去世後,各種帽子被扣下來,她沒承受住壓力,也去世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父母都已經去世,隻留下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時候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
甚至現在都不敢回想。
他想過去查真相,可他也害怕查真相。
若父母是被冤枉的,那他這些年經曆的苦難,他要如何釋懷?
如果不是被冤枉的,那他如何麵對舒寧,因為他就是走資派和反動分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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