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白鹿坐在窗前一夜未眠,儘聽李乘風打鼾了。
事實上李乘風也沒睡覺,這一年來他都是如此,若非要躺下,則看似在休息,實則有一粒心神在牽動肉身經脈運氣修行。
雖說不願學劍,但當今功法少得可憐,能多學一樣是一樣。
天色很快就放亮,是一陣破風聲將趙白鹿驚回了神。
她望著從天而降、十數丈寬的巨大機關獸,雙眼不禁眯了起來。
這是大瑤靈鳶,是以桐木打造的機關鳥,用靈石驅動,能懸三百丈而飛,可日行兩千裡。
大瑤王朝的機關術,如今大多都是木製,有兩種,配備軍中的機關獸,還有能飛行的靈鳶。
七大門得來的消息是,這機關術是顧玄風率領訪古司修士在一處古時遺跡發現的,當然也是殘存的一部分。
機關獸也與丹藥符籙一般,有品秩劃分,一至九階,有上中下之分。隻不過當今天下,四階丹藥已經極其難得,五階更是罕見,七大門最多一門一粒。機關就更難了,據說觀天院與靈複司花了二十年光景,也才複原出了一具三階機關獸。
但機關人,好像隻有李乘風有,還是鐵鑄。
屋裡傳來一聲輕咳,李乘風笑問道:“怎麼,一夜沒睡?我不是給你留了位置嗎?”
趙白鹿心情可不好,昨夜起就沒了先前的從容。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板著臉說道:“你下半身是癱的,也就隻能過過嘴癮罷了,即便我睡你旁邊你又能如何?”
又不是小孩子,這些事沒什麼不好說出口的。
李乘風半點兒不惱,隻是笑道:“嗯,靈鳶半路要停下讓其吸收靈石之中的靈氣,到時候你可以試試我行不行。”
結果此時有個拱火兒的,靈溪居然主動開口,說道:“這你都能忍?”
李乘風以心聲答複:“你我都能忍,她長得不如你吧?”
靈溪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少跟我開葷腔。”
然後……再無下文了。
李乘風心說這不是你起的頭兒嗎?再說你又不是真人,連是不是人都不好說……
踏上靈鳶,機關鳥的腹部有幾間屋子,並不大。老葉還是沒出現,但趙白鹿發現李乘風不著急。而且跟來的玄甲不過十幾人,因為多了載不下。
趙白鹿還是沒忍住,終究是問道:“非得拿劍門開刀?顧老魔快死了,他死之後,其餘六門但凡鐵了心出手,大瑤不是一樣攔不住嗎?”
李乘風趴在桌上寫著什麼,隨口說了句:“打個賭?”
趙白鹿一皺眉,“賭什麼?”
李乘風隻是說道:“若我贏了,你趙可愛在我麵前脫光就行。隻要你賭,不論輸贏,我保你劍門無虞。”
趙白鹿聞言,冷笑一聲:“你想得美。”
李乘風咧嘴一笑,這劍門天驕腦子是真不長。罷了,好歹長得不賴,順手留下吧。
“都說了,刺客不重要,可以是劍門,那也可以是奉月宗又或是其餘幾座山門,是誰刺殺由我說了算。彆忘了,顧玄風欠我的。我遇刺的消息在我進長安之前就會傳遍天下,一定是皇帝震怒,顧老兒大概會出來露麵,多半會上朝。也會有消息放出去,一定是顧玄風將去劍門。就賭我說的準不準吧,若有一樣不準,算我輸。”
趙白鹿心一緊,真不是膽小,而是顧玄風實在是強得讓人無奈。若非為了保全百姓,他斬羅刹國大妖時根本不會受傷。
的確,他快死了,但死之前必有力斬金丹的手段,這點七大仙門從不懷疑。
誰都不願意去當這個墊背的。
趙白鹿心有些亂,若李乘風說準了,顧玄風將會以劍門開刀,即便劍門不滅,老祖與她的爹也必死無疑。到時隻要顧玄風全身而退,隻說閉關,哪怕顧玄風一個甲子不出山,誰敢賭他究竟死沒死?
可若李乘風說得不準,劍門又何須他保全?
不過……他是被刺殺之人,況且顧老魔的親傳大弟子害死了他爹娘,皇帝與顧老魔心中有愧,到時候他開口或許真的有用。
她深吸一口氣,焦急之下麵色紅潤,倒是也挺好看的。
“我接你的賭約,但要換個賭注,我……我反正早晚要嫁給你,你就那麼急不可耐嗎?”
你下半身都沒有知覺,急了又能怎麼樣?
李乘風蘸了蘸墨水,笑道:“那我也不貪心,脫一半就行,不答應就不用賭了。”
趙白鹿緊咬著牙關,她一開始與李乘風交談,主動權是在她手中的。可自從刺殺之後,她已經喪失了主動,幾乎是任由李乘風擺布。
思來想去,她還是緊抿著嘴唇,嗯了一聲。
李乘風心說這趙可愛不是說她走過江湖,還是個老江湖嗎?這看著也不像啊!咋個這麼好忽悠?
這天入夜,靈鳶停靠在一處驛館外,距離一處城池不遠,李乘風說他沒逛過街市,讓趙白鹿推著他進城逛了逛,還真就是單純逛了逛
所以趙白鹿實在是鬨不明白,這家夥如此拋頭露麵,是真不怕消息傳出去後被那些煩人鬼套麻袋?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所顧慮的。
結果返回之後又有聖旨來了,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李乘風與趙白鹿先去城外坐井山,在觀天院候旨。
老葉,也來了。
趙白鹿望著遠處主仆兩人,心說這老葉一日能行千裡,多半是凝神修為了。
“少爺,宮裡已經知道你與少夫人睡一間屋子的事兒了。不過你這是作甚,跟人誇你有魅力?哦對了,用禦劍術的那人可不是我。你才給我,我還沒功夫練到那般得心應手。”
不是老葉?李乘風雙眼略微一眯,心說怪不得讓我帶著趙白鹿先去觀天院呢。可這是顧玄風還是我那皇帝老舅的棋?就坡下驢,這是要坑我還是坑劍門?
片刻之後,李乘風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老葉肩膀:“賭一把,咱們到觀天院後便會傳出消息,皇帝震怒,宣顧玄風上殿,國師有意南下劍門。我要贏了,你把我舅舅打一頓就行。”
老葉嗬嗬一笑,使勁兒搖頭。
跟他賭?他賊精賊精的,從他八歲起,打賭就沒輸過。
“少爺還是明說吧,灞水之盟雖然約定皇帝不能修煉,但那也不是我想揍就能揍的。”
李乘風搖了搖頭,“跟許願似的,說出來就不準了。”
此刻靈溪又開口了:“就為看看趙白鹿不穿衣服的模樣?”
李乘風沒好氣道:“那當然不能光看啊!”
靈溪幽幽一句:“倒也不是不行,你所修行功法沒說不能破身。不過少年人,你如今肉身孱弱,還是節製些好。”
說罷又不見影兒了,李乘風翻了個白眼,回頭望向趙白鹿,心說還不至於為那種事情讓皇帝老舅與顧玄風覺得我李乘風心思深沉。
不過既然都賜婚了,長得也不賴,我當然要!
顧玄風活不了多久,這點毋庸置疑。
爹娘用命守的人間,跟我沒什麼關係,死百萬千萬人我不在乎,我李乘風又不欠這人世間什麼。
但顧朝年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