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帶著他去找白澤母親。
他們穿過前麵兩排房屋,在最後一排的最後一間房子前,女人停住了腳步。
“你是她什麼人?”這會兒,女人才想起來問他這個問題。
這時他才顧上仔細看清這個外表粗曠、冷漠,實際內心熱忱的中年婦女的長相。
她寬闊的臉盤上,一雙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也不大,整個五官感覺都熱情地擁擠在一處,顯得臉更寬了。
她的五官看上去有點滑稽,但崔雲曦卻覺得她人很親切,大抵她就是一個外冷內熱型的人。
“我跟她兒子白澤是朋友,受他囑托我來看望他的母親。
他如實回答女人的問題。
“他自己怎麼不來?”女人接著詢問。
這還真難住了他,該如何回答她呢?
還沒等到他的答複,那女人自顧自地又說起來“他好久沒來了,已經拖欠了三個月費用沒交。”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推開了房間門。
她前腳踏進屋子,後腳就衝著屋裡大喊起來“宮雪花,有人來看你。”
崔雲曦跟在她後麵走進屋子,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隻見十幾個平方的屋子裡,擠擠挨挨擺放了4張單人床。
4張床並排靠著兩邊牆麵擺放,一邊2張,隻留中間一條狹窄的過道。
整間屋子裡隻有門對麵的牆上有一扇不大的窗戶,但窗戶關著,窗簾也拉死了,導致屋子裡光線昏暗,且空氣無法流通。
大概就是因為門窗緊閉,空氣不流通,一腳踏進屋子裡的一刹那,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類似於潮濕的味道撲鼻而來。
伴隨著中年女人的高嗓門聲調,屋裡的四個老人,有三個都回轉頭來,像看稀有動物一樣,看著女人身邊站著的這個年輕又英俊的男孩子。
但失意寫滿她們臉龐。來人並不是探望她們的,而是那個傻乎乎已經喪失記憶的老太婆。
崔雲曦被這三位老人家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渾身不太自在。
“不必介意。”女人顯然已見怪不怪,瞧出了他的窘態。
“能把老人送來這間養老院的,不是兒女不肖,就是無能為力。他們要麼急於做甩手掌櫃,要麼迫於生活的壓力,一旦把老人送來這裡,就再也不露麵了。”
“在這裡的哪一個老人不是空虛寂寞,眼巴巴盼著兒女能來看望他們。天天盼,日日想,等來的是彆人家的兒女,哪個不會羨慕嫉妒呢。所以他們才會這樣盯著你看。”
“白澤以前算是來得比較勤的了,他一有空就來看他媽媽,陪她說說話、聊聊天,雖然他媽媽已經記不得他。”
“但是他有好一段日子沒來了……”
聽到“白澤”這個名字,一直坐在最角落一張床上、也是這四人之中唯一一位始終沒有抬過頭、始終在低頭撫摸懷裡抱著的一隻小貓咪的老婆婆,身子明顯抖了幾抖。
崔雲曦斷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白澤的母親宮雪花。
他看看那位老婆婆,又看看身旁的女人,女人衝著他點了點頭。
他朝著宮雪花走了過去,另外三位老人家的目光一路追隨著他,滿臉的羨豔。
直到他站在宮雪花跟前,這位一直撫弄著懷裡貓咪的老婆婆才把頭抬起來,雙眼迷蒙地看著站在她麵前這位滿眼柔情的小夥子。
崔雲曦蹲下身來,湊近她,柔聲地說“我是白澤……”
“小澤,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你怎麼這麼久不來看我啊……”沒等崔雲曦把話說完,老婆婆就激動地表達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她一邊說,一邊嗚嗚地哭,淚水嘩嘩而落,像極一個憋屈了很久卻無處傾訴的孩子。
崔雲曦知道她這是錯把自己認成了她的兒子白澤,但見她哭得這般委屈,他怎麼都不忍心揭穿她。
何況如若她問起白澤的下落,他也不知該如何地回答她。
實話實說,定會惹她傷心;撒謊騙她,可他實在無法對一個年邁的老人家說謊話。
既然她已分辨不清,不如讓這個善意的謊言繼續下去,至少,可以給她心靈的慰藉。
“她呀,癡呆了,連自己的兒子都分不清嘍。”中年女人見狀,替宮雪花向崔雲曦解釋。
崔雲曦站起身來,在宮雪花身邊坐下來。
另外三位老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崔雲曦二人。
他們都見過宮雪花的兒子,但顯然不是眼前這位。
就在他們都以為這位小夥子要更正宮雪花的錯誤時,卻聽他說“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了。媽,最近我賺到錢了,下次來看你,我給你買好吃的……”
宮雪花聽罷,眼含熱淚,一把將崔雲曦攬入懷中。
“小澤,小澤,媽媽的乖寶貝,媽媽的乖兒子……”宮雪花很激動,把崔雲曦摟得越來越緊。
一個母親對兒子全部的愛與思念,都傾注在了她緊緊的擁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