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曦抱著簡寧上了二樓,外公也跟著上了來,一起安頓簡寧。
二樓有兩間房,上來樓梯左手邊一間是簡寧的臥房,靠裡麵右手邊的一間房門緊閉著,這是簡寧的畫室。
兩間房之間隔著一個開放式的小客廳。
當初崔雲曦每日送簡寧一束薰衣草,就被簡寧儲藏在右手邊的這間畫室裡麵。
那時候一上到二樓,一股濃鬱的薰衣草花香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自從尹哲峻使計迫使簡寧丟掉所有的薰衣草後,那馥鬱芬芳的味道便逐漸轉淡,直至最後消散得無影無蹤。
那段時期的簡寧,心裡麵總是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生命中一樣頂重要的東西。
每次從外麵回來,她都會情不自禁地走進畫室,在裡麵呆上一會兒,去找尋那些薰衣草的記憶。
然而,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記憶,唯有留存在腦海中,和心底裡。
外公推開樓梯口近旁、左手邊那間臥室的房門,崔雲曦抱著簡寧走了進來。
這間臥室不算很大,卻布置得溫馨明亮。
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鐵藝雙人床,這張床極具設計感,簡約而不失典雅,充滿著歐式公主風。
床的旁邊是一張墨綠色的貴妃榻。墨綠色是一種很優雅的顏色,淡雅清澈,優雅活潑,雅得明朗、雅得有生命力。
這種色彩並非人人都能駕馭,它代表著主人沉穩,安靜,恬靜,自然的性格。
想必簡寧會經常半臥在這張貴妃榻上休憩、放鬆、看書、賞畫吧?
床的對麵則是兩扇對開的通天通地透明玻璃門,透過玻璃門直接看到了外麵的大露台。
臥室的露台與外麵開放式客廳的露台連通一體,令整個露台非常開闊,也把房間照耀得通透明亮。
一進來房間,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蔓延至全身。
簡寧叫崔雲曦放她下來,她雙腳踩在地上,心內五味雜陳。
好久沒回來自己房間了。
猶記得那日與素英分開後,回到家來,上來房間換了身衣服,去畫室取了畫家、紙筆等,就出發去中心廣場了。
哪承想這一去,幾乎一命嗚呼。即使最終命保住了,然而失去了光明,雖生猶死。
當真是人生無常,恍如隔世。
她在門口站了好久,仍然不敢輕易邁動腳步。
雖然這是她從小到大熟悉的環境,哪裡擺放著什麼,哪裡沒有障礙物,床在哪個方向,書桌在哪個位置,妝台在哪個位置……
但她良久站著不動,雙腳像釘在了地上。
外公想要出手幫她,被崔雲曦默默地阻止住了。
這是她自失明以來,第一次主動要求獨自行走,也是她第一次主動嘗試邁出第一步,從零開始,從頭開始,總要經曆第一次。
因此,崔雲曦想讓她的“第一次”能夠順利實現,而不是夭折在她的恐懼和憂慮中。
外公會意,打消了想要出手幫助簡寧的想法。他和崔雲曦兩人默默地守候在簡寧身側,即不催促她,也不鼓動她。
她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孩,即將邁出人生中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簡寧橫了橫心,咬緊下唇,緩緩抬起了她的右腳。
外公和崔雲曦不約而同地盯著她抬起來的右腳。
她腳抬得不高,緩緩地朝前邁出一小步,腳下有些虛浮,左腳和右腳小心翼翼地交替著前行。
她不僅腳步晃悠,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而且連方向也掌握不好,走著走著就不成一條直線,而變作曲線了,自己仍茫然不知。
因為方向亂了,印記中的屋內陳設,已然變得錯亂。
她伸展著雙手在前方摸索,一來想要用雙手保持身體的平衡;二來想要探索前方的道路是否有障礙物。
這大概就是雙目失明之人喪失安全感的一種表現吧。
她的雙腳近乎是蹚著地麵前行,身體努力保持著平衡。儘管已經很努力了,心裡仍沒著沒落,恐懼得要命。
自從失去光明後,她竟然連走路都開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