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觸摸不到任何人,仿佛她的周遭隻有空氣,但她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她的身邊一定有個人,並且與她隻有咫尺之隔,她甚至能感覺到這個人的呼吸。
她看不見摸不著,那種急切想知道真情實況的茫然無助感充斥了她的內心。
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呆在她身旁不說也不做的意圖是什麼?但她卻能真切感覺到此人有一種熟悉感和親切感。
難道是他?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追上來!我也不想再見到他!
她忍不住在心裡暗罵自己簡寧啊簡寧,你怎的這般沒骨氣?為何對這樣一個人還抱有幻想?存有期待?
他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家夥!他是一個真正的偽君子!他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殺人惡魔!他更是殺害你未婚夫的仇人!
他有著蛇蠍心腸,他還有一顆不知廉恥的心!他殺害了你未婚夫,竟還堂而皇之地在你麵前偽裝成一個大善人!這樣卑鄙的嘴臉、這樣虛偽的小人,為何你還不對他死心?
你到底在期待什麼?等待什麼?
對這樣一個人交付真心、為這樣一個人哭泣傷心值得嗎?
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這一瞬間她下定了決心崔雲曦,我不殺你已經愧對尹哲峻,愧對那些死於你手的無辜生命。
我隻恨自己沒用,對你狠不下心、下不了手,但從今往後,你我形同陌路!恩斷義絕!
雖然我不能手刃你,但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一定會遭天譴!
心堅硬起來,身體也跟著堅強起來,她擦乾眼淚,努力站起來。
不管麵前是否有人,不管此人是誰、有何居心,總之,隻有自己堅強,才能不被打倒、才能不給人看了笑話!
她一鼓作氣站了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水,表情變得堅定,然後邁開腳步繼續前行。
崔雲曦親眼目睹簡寧麵部表情的變化,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兒倔強、堅強、執拗。他喜歡的也就是這樣的她!
目送著簡寧先走出一段路,他繼續跟在她身後護送她,從始至終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想打擾、不想被發覺,隻想將她平安護送到家,他便可安心。
此時雨小了些,剛才的傾盆大雨變作淅淅瀝瀝的小雨,雖然少了暴雨的侵襲,沒有了風的肆虐,然而身上的傷痛越發苦不堪言。
本以為隻是後背斷骨的疼痛,可不知怎麼,五臟六腑都不得勁兒,興許是斷骨的牽引,身體也輕飄飄的,有種騰雲駕霧的眩暈感。ba
腳底像踩了棉花,越發虛浮無力,就連在黑暗中茫然摸索前行的簡寧,都越落他越遠。
他抬頭看看前麵的路,往常不在話下的短短一段路,拐個彎就能到的距離,今天感覺總也走不到頭。
大約又走了十來分鐘,感覺像是走完了一生的路,額頭上、後背上,早已大汗淋漓。
拐過路口,終於來到了歐陸街區,遠遠看見簡寧家的那棟二層小樓。
雨幕中,昏黃的路燈下,歐陸街區空無一人,顯得格外寂寥。
簡寧家的小樓在最邊上,門前那盞燈在斜風細雨中懶洋洋地散發出幽暗的光,照亮門前一小片角落,看上去冷冷清清。
那斜斜的雨絲,似一根根銀線,劃破夜色蒼茫。
突然間,風雨大作,斜風細雨又化作狂風暴雨。
這天氣,變得比人臉還快,比人心還要高深莫測,這讓行走變得更加艱難。
崔雲曦已經耗儘力氣,仿佛一陣風便能將他掀翻。
他與簡寧的距離越落越遠,此時簡寧已踏上門前那條鵝卵石小徑,而他卻剛剛拐上歐陸街區。
好在他能看得到她,看著她一路順利、即將平安地到達家門。
他咬緊牙關、卯足了勁,又往前挨了幾步,就再也走不動了。
他站在那裡,感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
空氣仿佛變得稀薄,他感覺呼吸困難胸悶氣短,總想大口呼吸,可是稍一用力呼吸,仿佛同時有上萬根針刺向肺部,令他苦不堪言。
雙腳仿佛已經無法支撐身體,隨時隨地都會倒下。
他知道自己已經達到極限,難以支撐下去。身體仿佛已被掏空,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多動一下就會轟然倒地,再也爬不起來。
最後,他用儘殘存的一絲力氣,抬頭眺望,望向簡寧。她已經走過鵝卵石小徑,來到了家門口。
大概簡寧也已精疲力儘,他看到她斜靠在門框上,然後抬起了手。
不久,門前的光影變得開闊了,應該是外公來給她開了門。
外公見獨立於風雨中飄搖的簡寧狼狽不堪,又驚又慌,他立馬將簡寧拉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