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暉下千艘船,漲海聲中萬國商。
柳永詞道“錢塘自古繁華”,五代時期,泉州也不差,後世更不差。
橫向比較,此時的嶺南及閩南地區,有點類似於90年代的“縮小版中國”,越往北經濟就落後,財富大多集中在沿海地區。
泉州城中的富貴,留從效心知肚明,陳洪進一清二楚,至於李煜,自然是勢在必得。
唯一的問題,泉州城太堅固了,人員充沛、物資豐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又具備一個“準軍事城防體係”。具體一點說,可以匹配東羅馬帝國時期的君士坦丁堡。
隻不過,對於擁有“上帝視角”的李煜來說,攻克閩南這最後一座堡壘,也不算太難的事兒。
因為,越是堅固的堡壘,越容易從內部攻破。
陳洪進,該你登場了!
徐鉉寫的“第二封信”秘密送到泉州,陳洪進接到信封、尚未看內容,就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
信中,李煜就表明了一個觀點“留氏悖信,卿可代之,歸順太子,仍為節度。”
意思是,留從效及留氏一族的勢力,已經得不到南唐朝廷的信任了,你陳洪進身為大將,可以取代他們,前提要歸順本太子,我仍然支持你做清源軍節度使。
就用這麼拙劣的借口,就能策反陳洪進嗎?能。
精確地說,不是“策反”,是李煜給了陳洪進一個台階下、一個好借口。
陳洪進早就想要取代留從效了。
留從效,諸位清源軍兄弟們,看好了,不是我陳洪進要造反,實在是大唐太子的旨意,老子是棄暗投明!
《南唐書》記載“泉州副使陳洪進廢張漢思,自稱權知軍府來告,國主即以洪進為節度使。”
南唐政權之下,清源軍節度使的位置更替,按照先後順序,留從效之後,應該是張漢思,張漢思之後,才是陳洪進。
曆史上,陳洪進設下“鴻門宴”,將張漢思軟禁起來,自己對南唐朝廷上書,謀取了清源軍節度使、泉南觀察使等職務。
李煜穿越之後,發動了“嶺南戰役”,攪動了閩南,曆史發展軌跡自然也發生了變化。
唯一不變的,就是人心!
陳洪進毫不猶豫,表示臣服,不僅如此,還下令將泉州城中的留氏一族全部拘禁!所有對留從效忠誠的官員,全部下獄!
這是投名狀,一旦這麼做了,就表示“再無後路”。
此時,留從效殘兵一眾,被擠壓在泉州城下,上麵是刀槍箭矢,下麵是天策鐵騎,士兵們攥刀槍的手微微地發顫。
如若不降,他們麵臨的命運就是被誅殺殆儘,然後被扣上禍國殃民的帽子,在史書上留下恥辱的一筆。
李煜縱馬來到前排,擦了擦臉上的汗泥,他沒有下令衝鋒,希望留從效識時務,也能看出來,留從效心中意難平。
出生於亂世之中,寄身於貧苦之家!
攻汀州先登之功,滅朱賊權謀一等!
少有壯誌,恭順孝悌聞名鄉裡之間!
喜讀兵法,微末之師盤桓列強夾縫!
主政二州,知曉民間疾苦而輕徭薄賦!
大興文教,開發閩南招徠海內外商賈!
他不是梟雄,也稱得上英雄人物了。
隻是,曆史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所謂“華夏”,不僅有禮儀之大、服章之美,更有“大一統”的血脈基因!
藩鎮割據,必須被消滅掉。
大唐天下,必須完全統一!
城樓之上,陳洪進勸誡“留節度,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不惜命,難道非要數千軍卒一起陪葬!”
義子留邵鎡破口大罵“陳洪進,無恥小人,有何臉麵在此狂吠!”
陳洪進不氣不惱,說道“留節度,縱使我念舊日之情,太子殿下那裡,可容不下叛亂之輩。”
李煜用冰冷地眼神,盯著城樓上的陳洪進,表演實在精彩,能夠同時將“勢利小人”與“忠君之臣”的氣質糅合在一起,不容易;他話裡話外,要麼挑撥仇恨,要麼推卸責任,要麼邀功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