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中。
林煜很是隨意的躺靠在了稻草鋪做的床中,又給自己倒了碗米酒,略微潤了潤有些乾渴的喉嚨,這才繼續說道。
“等到銀行、鑄幣監都能夠在地方穩定運轉,而官製銀幣也能作為主流貨幣,與銅錢在民間並行兌取流通,幣值真正固定下來。”
“接下來就是改組原有的寶鈔司寶鈔司也負責提供皇室廁紙),將寶鈔司從內廷劃分出來,成立一個與鑄幣監類似,但專門製作全新白銀寶鈔的寶鈔監。”
“讓白銀與寶鈔實現掛鉤,同樣也由大明中央銀行為白銀寶鈔的流通,提供貨幣信用。”
這才是“白銀—寶鈔”貨幣體係的核心要素,讓白銀寶鈔如同後世的美金一樣,也能真正具備含“銀”量。
有了白銀為寶鈔提供貨幣信用,那寶鈔就很難再大幅波動貶值。
隻要白銀寶鈔不再貶值,那依靠自身紙幣的便利性,很輕易就能在民間市場作為貨幣流通,從而被百姓迅速接受和持有這些紙幣。
往後會怎麼樣不好說,畢竟再好的製度也經不起時間的考驗,而且執行製度的終究是人,而人又不是機器,有著世俗的欲望。
但隻要作為主體執行的銀行不崩,核心的“白銀—寶鈔”貨幣規則也不受到大的破壞,那麼白銀寶鈔就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
而且,有了白銀寶鈔作為主流貨幣,百姓也能真正從實物稅的重壓中解放出來。
在桌子對麵,朱瞻基、於謙兩人正坐的筆直,對於“白銀一寶鈔”貨幣體係的一應規則,他們聽得相當認真,生怕錯漏任何一個微小細節。
“這就是‘白銀—寶鈔’貨幣體係,能夠決定大明未來百年霸權的東西!”朱瞻基喃喃自語,緊接雙眼放光。
林煜的“白銀—寶鈔”貨幣體係聽起來內容不少,但總結起來也就那麼五要素:
第一,確立白銀本位製。
第二,建立銀行,厘定白銀官價。
第三,牢牢掌握鑄幣權和印鈔權。
第四,確定白銀與寶鈔掛鉤。
第五,確定大明的白銀儲備。
這五大要素,就是林煜“白銀一寶鈔”貨幣體係的核心內容了,總體上與“布雷頓森林”有著相似,卻又在細節上有些不同,明顯經過了適應性的調整,細節上也略顯粗糙。
這不是林煜的問題,而是時代的局限性,當前的世界貨幣市場,整體上都顯得相當粗糙混亂。
在“布雷頓森林”體係下,要維持美金的貨幣霸權,是需要建立起穩固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還有世界性質的銀行金融係統。
而這兩樣顯然在當前時代都是不可能的,隻能由大明自身建立銀行,並且吸收海外白銀,暫時充當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部分職能。
這樣導致的直接性後果就是,大明對海外的經濟掠奪和貨幣入侵,隻會變得比“布雷頓”下的美國還要劇烈。
“這就是林先生此前說到的白銀本位了……”
於謙微微領首:“利用白銀去掛鉤寶鈔,再以鑄幣監、寶鈔監、銀行三權分立,相互製約。”
於謙敏銳的察覺到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在預防新的白銀寶鈔走上了舊製寶鈔的老路。
無論大明的寶鈔,還是元朝寶鈔,說白了都是朝廷用於斂財的工具,沒有穩定的貨幣監控製度,寶鈔會迅速糜爛,這本就是必然的結果。
林煜提出的三權分立,還有銀行自身的分級架構下,朝廷就算想從中插手,也會變得比以前更加困難:
真不愧是林先生,謀一時也謀萬世!
林煜忽又說道:“還有一件事,目前民間仍在流通的大明寶鈔,必須一張不剩的全部收回來。”
朱瞻基先是一愣,隨即疑感道:“林先生,大明寶鈔發行的數量太多了,而且貶值的這麼厲害,還收回來做什麼?要是想替換新的白銀寶鈔,直接由朝廷下令,宣布廢除現有的寶鈔就是。”
這也是元朝用過的伎倆,當之前發行的寶鈔,因為種種原因陷入崩潰,那就不去解決,直接宣布廢除這套寶鈔,轉而變換發行全新的寶鈔。
如此,簡單粗暴。
變鈔一時爽,一直變鈔一直爽!
於謙皺眉反駁:“這樣不行的,元朝前車之鑒,要是完全廢除現有流通的寶鈔,那許多百姓積蓄也會被一掃而空!”
元朝的變鈔掏空了百姓的財富,也間接導致了元末農民起義的爆發。
朱瞻基聞言陷入沉思,過了片刻才問道:“林先生,寶鈔不能廢除,那收回又該怎麼收?總不能真的讓朝廷出錢買吧?”
林煜搖頭:“不必用錢買,直接用寶鈔換。”
“用寶鈔換?”朱瞻基有些沒聽懂。
林煜接著詳細說道:“按照等價交換的原則,用具備含銀量的白銀寶鈔,去把原來如同廢紙一樣的大明寶鈔給換回來。”
“通過各省設立的分屬銀行,一步步將這些大明寶鈔從市場貨幣中剔除。”
“如此,既可以為白銀寶鈔提供市場貨幣流通空間,也能解決大明寶鈔日益貶值的難題,還能順便抬升白銀寶鈔的貨幣信用。”
有彆於元朝的變鈔,等價交換的換鈔,才應該是正確的做法,也是後世新中國用過的淘汰舊幣的手段。
換鈔不僅能夠保證民間貨幣儲備不會受到劇烈影響,也能維持貨幣經濟正常運轉的活力,還能進一步為新幣的流通提供貨幣信用。
算是一舉三得!
隻可惜,這麼簡單的道理,光頭玩不明白,或者說光頭打從一開始,就是奔著斂財和搜刮民脂去的,從未想過要好好治理一個國家。
這麼亂搞自然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那個代價就是民心。
很多事物打從一開始,其實就已經標注好了使用說明書,就看能不能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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