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的閃電終於停下了,黑壓壓的烏雲像是火海過境升騰的硝煙,被大風緩緩地吹散。
景元撐著長劍倚靠在插進泥土中的陣刀上,努力地不讓自己跪倒在地,免得躺下後就疲憊的睜不開眼睛。
青色的巨龍在淒厲的咆哮,與那團像是血海一般的實體血肉之影來往衝突了多次,留下無數的殘影,利爪和觸手似的利刃狂風暴雨似的衝擊,大片的鱗甲被狠狠地刮開揮灑在空中,淡金色的血液被高溫瞬間蒸發。
這次景元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他還緊緊握著劍柄眼睛卻已經要睜不開了,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肋部的創口在大麵積的鮮血往外湧,如果不及時止血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變成一具乾屍。
以前跟師父和師娘在一起的時候,真沒覺得星神的令使有這麼厲害,每次都是他遠遠地望著那些令使屁滾尿流地跑,他甚至還有心思摸出保溫杯來喝茶。
可如今他覺得星神的令使真牛逼,無論他的劍氣在倏忽身上留下多深的劍痕,那股無窮無儘的生命力總是能瞬間抹去傷口,甚至沒有過程。
如果想要徹底殺死倏忽,唯有足夠強大的爆發力和毀滅力,強到足以在那股磅礴的生命力都來不及恢複他的身體之前徹底的堙滅他,可放眼如今的羅浮,誰又能強到那種地步。
丹楓眼下的處境也沒好到哪裡去,大麵積的鱗片被硬生生的刮開,瑩綠色的龍角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幾乎淡金色的血已經覆蓋了他的身體,若不是龍心此時此刻劇烈地跳動,他都要懷疑丹楓的動作隻是肌肉記憶了。
隔著升騰的火海,景元模糊地看到丹楓被血色的肉影一次又一次地劈砍,大量的龍血揮灑在地麵上瞬間蒸發化作空氣,鱗片劈裡啪啦地往下掉,每一片龍鱗上都帶著血肉。
景元撐著劍想要站起來,可腦海中卻一片空白,手和腿不受控製的顫抖,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他覺得什麼都聽不見了,一切聲音都離他遠去,陰影漸漸覆蓋在眼前。
這就是死亡嗎?手和腿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心神像是在海中載浮載沉,連抬起眼皮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中浮出高昂的引擎聲,它很輕微,卻逐漸的靠近,最後火焰燃燒和狂風暴雨聲已經無法壓住它,咆哮的聲浪和強勁的風聲突破了層層阻礙。
確實是引擎聲,在最後幾分鐘他們終究還是風馳電掣的趕來了。
得益於工造司那群老頑固極致的戰鬥理念,白珩駕駛的那艘星槎馬力全開的狀態下堪比流星,他發誓如果他們能活著回到仙舟,以後肯定無條件支持那群大師。
丹楓也發誓自己從沒覺得星槎的引擎聲竟然是這樣悅耳,景元能聽到越來越近的引擎聲,他自然也能聽到那種風馳電掣的聲音。
這一個時辰裡,與其說是打的有來有回,他更覺得自己像人肉沙包,對方完全不防禦,隻是憑借著那股磅礴的生命力和他開啟老賴般的戰鬥方法。
麵對他的任何攻擊倏忽隻是硬扛,反正下一秒那些傷口就會愈合,但他的每一次鱗片被硬生生的刮開,都像是有人拿斧子劈開他的靈魂似的。
“丹楓!”景元用儘最後的力氣大吼。
丹楓的龍身急速後退,隻是一瞬間便明白了景元的意圖,他甩開倏忽纏鬥上來的利刃,雲層中密集的閃電再一次地落下,無窮無儘的海水像是鎖鏈似的繞著倏忽遊走。
但那種禁錮的效果隻能存在於幾秒鐘,景元向著天空伸出手,用長袍撕下的布條簡陋地包裹好肋部的傷口,就像白珩離開時他對她說的一樣,把歲陽交給他,由白珩帶著其餘人撤離戰場。
可疾馳的星槎非但沒有任何刹車的意向,反而駕駛它的人狠狠踩下了油門,所到地方的一切火焰和煙塵都被吹飛,銀白色的星槎像是流星一般在景元的眼前劃過,帶著極高的動能衝向丹楓和倏忽的戰場。
景元有片刻的錯愕,隨之就是如潮水般的惶恐將他整個人包裹。
隨著星槎從他眼前劃過,隻是一瞬間他便清楚了白珩的意圖,那並非是他們事先商討好的方法,而是白珩打算自己帶著歲陽與倏忽同歸於儘。
不止是景元,丹楓也同樣錯愕著,那艘如箭矢一般的星槎直直地從他頭頂呼嘯而過,撞在倏忽那團血肉的影子上一齊飛向坍塌的建築中。
他想卷起風將白珩的星槎托到他身邊,由他欺身壓上引爆歲陽,可他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整個人摔倒在地上,筋疲力儘。
丹楓想掙紮著起身,可全身傳來的劇痛像是整個人沿著脊骨裂開了似的,骨頭的每一個縫隙都像是在顫抖,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星槎狠狠撞在建築上崩然倒塌被淹沒,有人影在煙塵中起身,手中高舉著一輪絕對黑暗的太陽。
“不!不!不!”有人跌跌撞撞,不顧一切地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