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聞言心下不由微驚。
旁人不知,但襄平侯府深受燕帝寵信,是聽說了的,前段時日住在寶蘊山郊彆苑的太子遭遇刺客,險些身亡。
燕帝懷疑是他國細作所為,還讓沈晉安暗查此事,所以才並未走漏風聲。
好在,太子如今被接回宮中靜養,並未如綰梨心聲中的前世那般傳來死訊。
燕帝雖然震怒但也遠沒到悲慟病重的程度。
沈老夫人給身邊的許嬤嬤使了個眼色。
許嬤嬤會意,不動聲色地出了正堂,跟上了沈念嬌。
“綰梨。”
“祖母。”
沈綰梨回神看去,就見沈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將一個紫檀木匣子遞給她。
她接過匣子打開一看,裡頭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張地契。
“這是城郊溫泉山莊的地契。你姑姑能逃過這劫,多虧了你師父,這地契就代由你轉交給他老人家吧。”沈老夫人知道沈綰梨那師父是無中生有,所以直接將溫泉山莊的地契交給她處置。
“我替師父謝過祖母。”
沈綰梨美滋滋地收下了溫泉山莊,打算到時候拿去鐘離商會轉一手,弄個假身份,過戶到自己名下。如此一來,即便候府被抄家,她也有容身之所。
現在她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帶著娘親離開襄平侯府。
侯府其他人的生死她不在乎,但她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娘親也深陷抄家滅門的危機之中的。
……
短短幾日,先是聲勢浩大地納表妹為貴妾,再是與寡婦通奸氣得孕妻流產,陸航經營了二十多年的深情專一的名聲毀之一旦。
如今京中人人背後都嘲諷他是偽君子,為了攀附襄平侯府權勢才如此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原本通奸罪是男女並罰的,但陸航到底國公爺,身份擺在那,京兆尹也不敢對他動手,且陸航將罪責都推到了柳氏身上,說是柳氏給他下藥才釀成大錯,所以最後被杖責四十的隻有柳氏。
柳氏心底把陸航這個沒擔當的罵了一遍又一遍,但畢竟日後還要仰賴他,所以隻能將委屈咽下,在他麵前裝可憐順從。
陸航自覺理虧,買通了京兆尹行刑的人,在杖責柳氏時讓她少受了些罪。
可饒是如此,柳氏被送回南村時鮮血淋漓的場景也著實嚇人。
以往柳氏雖是寡婦,但作為柳淩霄這個秀才的母親,在南村也頗受敬重,如今她因通奸罪被杖責送回,南村百姓得知她的醜事,也對她紛紛鄙夷,甚至還有人不恥與之為伍,在她門口潑糞。
就連柳淩霄這個秀才的名聲在南村也一落千丈。
柳淩霄這幾日在關山書院時常受人恥笑,他本就自持身份心高氣傲,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與帶著世家子弟嘲諷他的沈暮玠打了一架後,便被書院夫子責令歸家思過,已好幾日沒有去書院了。
南村,一處青磚瓦房農家宅院內。
柳芊芊受了杖刑後不能下床,已經在床榻上躺了數日,丫鬟每隔一段時間便給她換藥,伺候她如廁更衣用膳。
這丫鬟是沈綰梨走後柳芊芊才買的。
從前沈綰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時候,柳氏都不需要另外買丫鬟,一直都是直接把沈綰梨當丫鬟使喚,什麼臟活累活都交給她,動輒打罵。
她一直怨恨沈敏仗著襄平侯府嫡女的身份霸占陸航,害得她年輕的時候以妾室的身份進衛國公府的門都成奢望,這些年無法報複沈敏,便將氣都撒在了同樣是襄平侯府嫡女的沈綰梨身上。
每一次使喚沈綰梨,想到她和沈敏一樣的身份,想到她背後的襄平侯府,柳芊芊就覺得暢快。
如今換了丫鬟來使喚,柳芊芊反倒有些不習慣,嫌她不儘心。
“死丫頭,上個藥那麼用力,是想疼死我嗎?”
她心情煩躁地狠狠擰了丫鬟胳膊一下,丫鬟疼得後退了半步,正好撞在了剛進門的柳淩霄身上,“少爺。”
柳淩霄伸手抓住了她的纖腕,順手摸了把,才接過金瘡藥,對她道:“秋露,你先下去,娘這裡先交給我。”
秋露低頭退下:“是。”
柳芊芊則是擰緊了眉,低罵了句狐媚子,“彆閒著,滾去後院劈柴!”
將丫鬟趕走了,屋中隻剩下了柳氏母子兩人。
柳淩霄瞥了眼床上柳芊芊的慘狀,隻覺得血腥味濃重著實惡心,幫她放下了紗幔,彆開了視線,生怕那血腥味沾染了這身新製的春衫去書院後惹同窗笑話。
柳芊芊並未感覺到兒子的嫌棄,隻當柳淩霄這是兒大避母,有君子之道,還麵色緩和地問起他的功課,“淩霄,你休沐還沒結束嗎?怎麼還不回書院?今秋你便要鄉試了,如今正是要多向夫子們請教的時候。”
說起書院,柳淩霄就心中怒火升騰,忍不住攥緊拳頭。
“襄平侯府簡直欺人太甚!沈暮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整日逃學的紈絝,竟然為了給他姑姑出氣,帶人來嘲諷我,辱罵娘,我實在受不了他的氣,便與他動手了。”
“書院那些夫子,表麵上看著清高頗有文人風骨,但骨子裡全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竟然不辨是非,直接將我和沈暮玠都遣送回家閉門思過。
我可是今秋最有望中舉的秀才之一,這個節骨眼上不讓我在書院讀書,簡直就是在斷送我的仕途!至於沈暮玠他空有侯府公子的身份,不過就是一介白身、繡花枕頭一個,讓他回家跟放虎歸山有什麼區彆?”
柳淩霄越想越是不忿,越是覺得書院夫子們處置不公。
若他在書院的身份不是寒門子弟,而是沈朝謹、師煥雲之流,夫子們哪敢這般怠慢他?
“是娘沒用,害得你在書院受苦了。”柳芊芊心疼極了自己的兒子,對襄平侯府的怨恨愈深。
柳淩霄卻是早就聽膩這些話了,有些不耐煩地問:“娘,左右你和爹的事情如今都已經暴露了,爹什麼時候來接我們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