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震驚?
不,在最初的不可思議過去後,聞勳整個人都變得麵無表情。
他站在賽場上,呼嘯的火焰和雷鳴在身前身後各自切割出半邊天地,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的觀眾們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像一個牢籠,不,就是一座牢籠,而他們是正被觀看演出廝殺的鬥獸。
喉嚨深處泛起了血腥的味道,是他的身體在抗議。啊,承載了超出本身體質的魔力,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但比起身體崩潰的信號,更可怕的是另一種感覺,即將失敗的感覺。
他要輸了。
他會輸給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上許多的男孩,自己,和幻獸,都輸給他。
這預感湧上心頭的瞬間,聞勳仿佛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他瞳孔猛然一縮,近乎慌張地看向四周。
一切都沒有變化,因為雙方幻獸出場而興奮交流的觀眾,遠處高台上端坐觀看的學院長們,更高的地方一個個銀白的懸空包廂,和他對麵被幻獸罩了個嚴嚴實實完全看不見身影的對手。
可是一切又好像都變了。
對麵赤色幻獸在他眼中突然間巍峨高大如同山嶽,體表燃燒的火焰都化作了一條條狂舞的火蛇,火星濺出來變成一蓬蓬鮮紅的血。
血,是誰的血?
他望向自己的腳底,圓形的黑色陰影在這一刻變換了顏色。他嗬嗬地喘氣,喉嚨深處泛上的血腥氣更重了。
劈裡啪啦,眼前咆哮的火焰突然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入洞中,再見已經蜷縮進了磚石砌成的壁爐,擁抱著許多深棕色的斷木,變得柔順溫和。
聞勳恍惚站在一塊厚實的獸皮地毯上,聽見了一個女人溫柔的嗓音,像是被收藏在舊時光裡的回音,在溫暖的火光裡不急不緩地響起。
“九成以上生命自他們出生起便沒有價值,生存或者死亡,都不會對大陸的運轉產生片刻的影響。”
一個更加年輕稚氣、卻也夾雜著濃烈攻擊性的聲音出現了。他冰冷地道“您的意思是,這些人不該存在嗎?”
“我是不是這麼想不重要,但確實有許多人這麼想。大陸上的人類太多了,而其中平庸的沒有任何向上可能的又占據了絕大多數,在更高位的人眼中,他們活著便是對資源的極大浪費。所以這個世界上,才一直存在戰爭。”
她在輕輕地笑,帶著輕蔑,不知是對哪一方。
畫麵一轉,壁爐中的火焰熄滅了。女人對著他說“我快要死了,之後你就會被送去另一處地方吧。或許能遇到一個新的愛你的母親也說不定,恭喜你,很快就能擺脫做個孤兒的生活。”
他這一次沉默了很久,問道“我能知道,你為什麼一直那麼討厭我嗎?”
“為什麼?因為你是人類啊。”
“人類總是貪婪,無趣又弱小。你是,你的父親也是。他不敢自己來見我,也不敢讓你來見我。就算來了,也不敢讓你靠近我。”
她的笑聲驟然變得尖利瘋狂起來,劈啪的火焰聲被更加清脆冰冷的鏈條碰撞聲取代了。
他心裡咯噔一聲迅速抬頭,急切地想要看向那個女人的臉,卻隻看到了無數漆黑的鎖鏈,拽著一具蒼白的身體滾進地麵突然裂開的大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