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一記重錘落下,女人聲音傳至耳中的瞬間,江流璟感到自己的大腦突然劇烈疼痛了起來。
仿佛有無數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閃現,混亂到難以辨彆。
“江?”瑤曦看他發白的麵色,有些擔心地呼喚道。
江流璟搖了搖頭,語調沙啞地詢問江月璃“等下要來找你的那個孩子,就是他嗎?”
江月璃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是。”
她垂下眼,“那個孩子,沒能在我們身邊長大。”
生下普通的孩子而非自己想象的怪物,江月璃當時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到了一個糟糕的消息。
她愛人的兄長的女兒,身患重病,無法治愈,預計將在幾個月後迎來死亡。
必須有人替她承擔這份命運,她才能活下去。
越是命格貴重的對象,能為她延續的生命與氣運越是長久。
江月璃不知他們是如何做出的判斷,但她剛剛誕生的孩子在繈褓中便被帶走了。
她沒有強大的魔力,做不出像樣的反抗,隻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帶走,再送回來後,身上就多出了一道必死的詛咒,她解除不掉。
愛人決定帶他們外出尋找辦法,卻在出城時撞到了疑似神教的人。
他們還是追過來了。
江月璃終於做出了決定。
“我放棄了那個孩子。”她輕輕地說。
茶杯在白皙手指的撥弄中緩慢地旋轉,水波震蕩,將倒映其上的人影攪得破碎。
時隔多年,江月璃依舊清晰記得那一天,她淚流滿麵地將裝有孩子的繈褓丟入河流之中,一路順著風,漂向了大陸無人的儘頭。
她本以為她不愛他,從他有存在的跡象開始她就知道這是一個完全的錯誤。她誤入了什麼不該靠近的秘密之中,隻有舍棄,切斷,遠離,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可是眼睜睜看著他剛剛擁有鮮活的生命,卻已經被判定為死亡時,她依舊感覺到了濃烈的悲傷。
不管是以什麼理由誕生的,那都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在我放棄他之後,神教的人就停止了對我們的追蹤,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那個男人的仁慈。我的愛人為了讓我遠離過去,帶我去大陸各國散心,我們有了新的健康的孩子,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等等。”瑤曦卻在此時忽然抬起了頭。
她有些猶疑地道,“你說的江流璟,不會是帝國魔法學院那個……”
“是他。”江月璃歎息般說道。
“我本以為他死了,但他還活著。”
江月璃取出了一本畫冊一樣的東西,推到了桌麵上,畫冊上幾個鎏金大字瞬間闖進江流璟和瑤曦眼中——
《蒼古幻域美人風華誌》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顧斂著。
一看就不像什麼正經書。
江流璟“……”
怎麼會有人通過這種東西認出人啊?
他無言地看著江月璃翻開書籍,因為經常翻動,沒費什麼力氣就精準翻到了想要的那一頁。打開後紙張上顯露出一個少年的半身像。
為他繪畫的畫師顯然愛極了他,哪怕隻是少年一個冷淡抬眼,也描摹得如同睥睨天下的君王一般。
斑駁色彩光影間,唯有畫中的少年一身皆是純粹的黑白。
江月璃用指尖輕輕撫過畫上少年的麵頰,仿佛隔空撫摸著那個真正的存在。
“他過得很好,我想,大抵也不會想讓我們再去打擾他。”
“但是幾天前,我們收到了消息,他被人襲擊了,一直昏迷不醒。”
“我想,我或許知道到哪裡找到他。”
旁人不清楚,江月璃卻篤定這是教宗塞勒斯的手筆。
那個男人習慣忍耐,如同黑暗裡的毒蛇一樣潛伏。他給了江流璟這些年的自由,也一定會在某一日收回它。
江月璃曾經在神教中待過,近距離聽過他們很多對話,她清楚哪些城市會是神教成員們時常活動的地方。
江流璟的消息傳來後,她就欺騙丈夫和孩子以旅遊散心的名義一座一座城市找過去,直到今天,終於讓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