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倒出一粒赤黑的藥丸,盛藥丸的簪子是千機門特製的,她們這一撥新人裡都有。
她低聲與那個嚇壞的姑娘說話,“我不願殺你,可外麵那個人定要你死。你自己選,要什麼?”
衛姝麵色駭白,眼圈一紅,一下子癱倒下地,旋即掩麵哭了起來,“我隻有兩個哥哥......他們都去參軍了,他們走的時候說要立軍功......要為我脫奴籍......我還沒有......還沒有等來哥哥,竟就要死了嗎?”
阿磐心中不忍,這亂世裡的女子,誰活得也不容易,她自己不也與衛姝一樣嗎?
然她能選擇活下來,衛姝卻隻能選擇死。
阿磐垂頭望著藥丸,輕聲細語地說話,“這是假死藥,能保你一命。”
千機門的每一個死士細作,都有一份假死藥。為的就是哪日身臨絕境,能以詐死的方式保一條命。
她要代替衛姝,但衛姝又有什麼錯呢?
因而把自己保命的藥送了衛姝,也就互不相欠。
衛姝怔怔地望著她,“你......你要......你要放了我?”
阿磐點頭,“隻是,醒了以後要隱姓埋名,隨你要去哪裡,但再不要回魏國。”
衛姝汪著一眼的淚,跪下去就給她磕頭,“我會走得遠遠的!再不會回來!”
乍然聽那黃狗慘叫一聲,阿磐心頭一跳,轉頭望向軒榥之外。
眼見著陸商的身影已往門口走來,而那黃狗嗚咽著很快就沒了聲息。
阿磐忙催,“快吃下去!”
衛姝全身發抖,一雙手顫著抖著,抖得幾乎拿不住藥丸,忙不迭地吞咽下去,慌得一頭的冷汗,一雙怯怯的眸子似被群狼環伺的小鹿,“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阿磐插好簪子,趕在陸商進門之前要閃身出去,卻聽得身後的衛姝大口喘氣,“呃.......呃......”地發出無力的嘶叫。
阿磐見同門吃過假死藥,吃了假死藥的人不應是這般模樣。
緩緩轉過身去,見衛姝雙眼驚恐地瞪著,一隻手顫著抖著要上前抓她扯她,大口的血從嘴角鼻間,甚至耳蝸裡溢了出來,“你......你......騙......”
阿磐腦中宕然一空,猛地意識到一個要命的問題——她的假死藥,是假的。
若她果真有一日陷入絕境,那麼吃下藥丸之時便是她的死期。
人還兀然呆怔在原地,而衛姝於這片刻之間已然不省人事,似院中的黃狗一樣很快氣絕身亡。
忽聽得腳步迫近,陸商的笑聲在這岑寂森然的夜裡顯得益發刺耳,“不必疑心主人,你的藥,在我這裡。”
是了,一顆黑色的藥丸正攤在陸商手中。
陸商不喜歡她,阿磐心知肚明。
她坦然地說著最刻毒的話,“就知道你要陽奉陰違,虧我留了一手。你得記住了,你的好心沒什麼用,隻會害死更多的人罷了。”
阿磐攥緊匕首,鬱鬱立著。
一股氣堵住了心口,繼而竄上喉嚨,卻好似又被死死地壓著,被壓得四下衝撞,怎麼都找不著個出口。
堵得她鬱鬱難受,堵得一張臉都紅了起來。
真正再隱忍不了的時候,破口喊了一聲,“毒婦!”
匕首已徑直朝陸商腹中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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