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麼會錯呢?
因而這樣的話,到底是咽回口中,也湮沒進了唇齒之間。
好在這具身子自始至終隻有魏王父,過去不曾有過旁人,來日也不會再有旁人了。
這光天化日的,全都由了他。
從晌午到日暮,那人要個不停。
隻是阿磐咬緊牙關,心裡仍舊還有一股氣,因而一聲也不肯吭。
誰叫那人從前不肯管她,由著她一雙胸脯疼得死去活來,要了她半條命。
茵褥一條條地往地上丟,蘭湯也一桶桶地往裡頭送。
司馬敦進進出出,不敢抬頭。
每每一個時辰左右,趙媼便要抱著阿硯在外頭流竄,小碎步子邁著,不敢叩門,也不敢大聲,“我的活祖宗哎,小公子餓啦!餓啦!”
沒有什麼是比孩子的事更要緊的,阿磐聞言便掙,氣息不平,“阿硯餓了!快放開我!”
那人道,“有奶娘!”
真是用心良苦。
知道這一日不會輕易終結,因而提前尋了奶娘來。
阿磐擰著身子掙紮,一雙細腕早就掙得生了紅,此刻又被極力拽著,愈發勒得通紅,似要滴出血來,“阿硯不要奶娘!”
那人摁住她的手腕,不許她再胡掙亂掙,“阿磐,不動!”
那怎麼行啊,母親就在裡頭,卻要什麼奶娘。
果然很快聽見外頭有人趕來,低低呼道,“奶娘來了!奶娘來了!”
奶娘一來,這便呼啦啦一群人往外擁去,“快來!快來!小公子餓了!”
可仍舊聽見阿硯哇得一聲大哭了出來。
趙媼急得跺腳,“小公子不吃奶娘!啊呀!不吃啊!”
孩子一哭,做母親的心登時就提了起來,隻恨不能當即就朝孩子奔去。
因而去踢,去撞,去咬。
咬完還要朝外大聲去叫,“阿硯!”
那人無法,隻得解了她的袍帶。
阿磐攏緊衣袍,赤腳下榻,往外奔走,“阿硯!”
趙媼聞聲也奔了過來,“乖乖!母親來了!母親來了!乖乖啊!”
接來孩子,攬進懷裡,哄著,撫著,喂著。
於那魏王父也仍舊躲著,避著,背著身子。
渾身酸脹,早就顧不得,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由著孩子吃了個飽。
還來不及歇,將將吃飽,便被那人吩咐送了出去。
那人還不曾儘興,不儘興便不能罷休。
因而送出孩子,又將她攔腰抱起。
抱起。
上榻。
欺身。
蘭湯沐浴。
孩啼。
進屋。
下榻。
複又抱起。
上榻。
欺身。
蘭湯沐浴。
孩啼。
進屋。
下榻。
進進出出,無窮儘也。
待到日暮,一雙人儘是筋疲力儘,人倦馬乏。
阿磐至此,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
朝外側臥著,仍被那人就勢圈進了懷裡。
那人的胸膛仍舊如舊時一樣寬闊,她單薄的脊背貼著那樣的胸膛,好似靠著高聳的大山,心裡難得的踏實。
那人呼吸均勻,約莫要睡去了。
她卻睜著一雙眼睛,定定地失著神。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這張榻上,那人下頜蹭進她頸窩,一手握住她的柔荑,一手覆於她的腰腹,似是半睡半醒的,與她說起了話來。
“在想什麼?”
“在想從前。”
“說說。”
她溫靜說話,心平氣和,沒有怨懟,也沒有什麼不平的,“想起今日的大人與奴,與從前也並沒有什麼兩樣。”
從前是什麼樣的,他們都心知肚明。
那人果然好一會兒沒有開口。
因了背對,看不見那人此刻的神情,是仍舊闔著眸子,還是已經睜開雙眼,既看不見那人的神色,便也不知那人在想什麼。
她隻說著自己的話,沒有想著回頭去看一眼。
畢竟至此時,誰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那人溫聲說話,“阿磐,往前看。”
是了,她知道要往前看,有了阿硯,也隻能往前看。
過去的好與不好,是不必再去平添憂惱的。
阿磐淺淺應著,“奴也在想以後。”
那人微微握緊她的手,舒緩的鼻息就在她的頸窩,“說說以後。”
阿磐笑,“奴的以後,都有阿硯了。”
從前隻有一人,活得隨波逐塵,活到哪兒算哪兒。如今做了母親,便一心都要為孩子活了。
孩子是軟肋,也是甲盾,是活下去的支撐和依靠,是好事。
那人聞言怔然,“你的以後,沒有孤麼?”
有啊。
怎會沒有。
可她說,“大人如昭昭日月,奴是闒茸濁流,思來想去,不敢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