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眉眼清潤,笑著問她,“你想去看嗎?”
那人穿得不過是尋常的衣袍,他還兜著一袍擺的板栗,這九月底的日光打在他臉上,他溫潤得像一塊不真實的美玉。
他還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阿磐笑著應了,“好。”
那人也笑,他說,“應了我的事,就不能再反悔了。”
他自己並不算是個守信的人,卻非要旁人定要守信不可。
他頂著魏王父的臉,那似笑非笑的神態卻是他自己的。
似笑非笑,十分危險。
她知道誆騙蕭延年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能把她托上天,就能把她踩進泥地裡。
她知道。
然不管怎麼樣,吃了板栗飯,什麼恩怨也都就了結了。
什麼應承,是不是失信,也都再沒有那麼要緊了。
阿磐似素日一樣溫婉點頭,“不反悔。”
說著話,她去牽起那人的手,“先生,回吧。”
那人笑著應,“好。”
仍舊如來時一樣,一前一後地走著。
那人比謝玄清瘦,掌心呢,掌心也許是相差無幾的,都一樣能把她的柔荑包裹個嚴嚴實實。
她在前頭走,那人在後頭跟,好似在引他上奈何橋。
被引著的人心甘情願地跟著,前頭的人步子小,後頭的人便慢慢跟,“阿磐,再也彆走了。”
如今趙國勢頭正猛,他大抵有十足的信心能一次把魏國打得潰不成軍,打得不能翻身。
因而這一次他認真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認真了。
他確信這一回再不必把她推出去,讓出去,也一樣能心安理得地將她留在身邊。
但這樣的日子,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阿磐溫聲應著,也溫聲提醒著,“先生,小心栗蓬。”
回了山洞外邊,他們的馬還在閒閒地低頭吃草,因蕭延年要吃板栗燉雞,因而差護衛一人去獵雞,另一人生火,生完火就去飲馬,飲了馬也就在附近守著。
架起了青銅釜,先把板栗烤熟了。
烤得焦香誘人,透亮的殼子爆開,露出內裡金黃黃的栗子來。
烤熟了還要剝皮,剝個乾淨,再碾得碎碎的。
柴火堆燒得很旺,斷開的乾樹枝劈啪地響,竄起來的火星子在空中爆裂,炸開,像極了那一年南國除夕爆裂的煙花。
那人與她挨著,與她一起動手剝起了板栗。
而這樣安穩的時候,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那人剝著板栗殼的時候,心裡又在想什麼呢?
不知道,但忽聽那人問道,“這是什麼?”
你瞧他手中拈著一顆還不曾去殼的馬栗,正對著日光仔細去瞧。
真叫人冷不丁地心頭一凜。
他是門主,亦是一個頂級的細作,他有一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
不管在乾什麼,永遠能一心數用,什麼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是蕭延年的學生,她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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