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來簸去。
倉倉皇皇。
跌跌蹌蹌。
身後的馬蹄聲怎麼就那麼近,似牛頭馬麵,圍追堵截,追殲捕殺。
好像還有幾丈遠,好像就在十餘步處了,步步緊逼,叫她不敢喘上一口氣。
聽得見後頭長鞭抽打馬背的聲響,雜亂的蹄聲把枯葉踩得稀吧碎,來不及分辨那聲音到底在誰的馬下。
聽得見假謝玄一聲聲大喊著她的名字,叫她,“阿磐!”
驚惶失措。
聲腔嘶啞。
隻敢往前奔逃,東跑西顛,不敢回頭張望。
隻怕不小心馬仰人翻,就這麼落在假謝玄的手裡頭。
腦中一遍遍回想著蕭延年的話,“若不願嫁,便是甘願為奴,那就囚起來,打上一架金籠子,把你鎖在籠中,你說怎麼樣?”
怎麼樣?
那時候敢動手掐他,此刻她駭得血色俱失,三魂出竅,因而拚了命地逃。
臉上,頸間,小臂,手背,凡是露在外頭的,無不被栗蓬、枝椏與荊棘劃得火辣辣的。
疼也顧不得抹一把,逃命才最要緊。
日光透過木葉打下來,她的袍子被劃出幾道大大的口子,發簪早不知甩到哪裡去了,也不敢停下片刻。
長劍拍著馬腹在板栗林裡四下逃竄,逃到哪兒算哪兒,不管逃到哪兒都好,都比落到假謝玄手裡好。
東繞西走。
南奔北跑。
顛得她死去活來,幾乎要摔下馬去。好在仗著比追兵在這亂林子裡多走了幾回路,總算將將把追兵甩開。
不敢有片刻拖磨,也再走不了了,忍著腹痛翻身下馬去,拚儘力氣握住長劍往馬腹上狠狠地拍,迫得馬長長地嘶叫一聲,倉皇地往一頭奔竄。
依稀聽見林子裡有人喊道,“馬在那頭叫!”
“快!”
“快追!”
馬往一頭奔竄,引開追兵,她便往提起裙袍另一頭奔逃。
踩上了栗蓬,紮了腳,亂荊條勾破了袍角,隻顧得沒命地跑。
跑得一頭冷汗,一雙腿又沉又重,卻又似浮在了半空,使不上什麼力氣。
遠遠地又聽見追兵返回來找,馬蹄聲踏得山穀咚咚作響。
似要掀天揭地,引得鳥獸驚散,也駭得人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那“阿磐”二字在山穀裡一聲聲地回響,響一聲就令心頭驚顫一下。
真怕聽見這兩個字呐。
似催命的黃符,似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