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通體純黑的馬,見這塊本屬於它的障泥,被紀青梧坐在身下,它張大鼻孔對著她不服的噴氣。
紀青梧緩過神來,看它對自己不滿,就挑釁地對它挑挑黛眉。
素白的手還拍著身下的獸皮。
如果紀青梧也有尾巴,應該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見這一人一馬竟然毫無障礙地溝通,在一旁的武肅帝忍笑搖了搖頭。
這匹黑馬用著濕潤水亮的大眼盯她半天,見她沒有歸還的意思,最後掉過頭用屁股朝著她,甩了幾下尾巴,而後蹄子一刨,一溜煙跑了。
紀青梧瞪圓了眼睛,問道“它怎麼走了?”
武肅帝道“不用管踏雲,它自己溜達去了。”
原來這馬叫踏雲,奔跑時確實有踏在雲端之感,還很有靈性,知道自己溜自己。
紀青梧又舒服地躺了回去,以地為席,以天為被,看著夜空上的點點繁星,這樣的愜意時光,她從沒有體會過。
等她看夠了,她支起腦袋,看向坐在一旁的武肅帝,他把整張豹皮都留給了自己,直接坐在草上。
她這才有些良心不安地直起身子,道“還有空地方,陛下坐過來些,地上涼。”
“現在才想起來叫朕過來坐?”
這可不能怪她,紀青梧剛下馬時暈暈乎乎的,連她躺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女子膚光如玉,夜色給她的臉打上了光暈。
三分眉黛青山遠,明目皓齒碧水來,眸色宜喜宜嗔,雖衣衫齊整地躺在白色獸皮上,但因為懶散的姿勢,顯得妖妖嬈嬈。
武肅帝隻得坐得遠些,才能抑製住化為野獸撲之入腹的衝動。
他道“你躺著吧,朕在北境行軍打仗之時,連雪地都住過。”
這些時日,紀青梧把他當做帝王,差點忘記了他曾是北境的定北大將軍。
邊境之地苦寒,西縉國屢次來犯,他帶兵打過的仗起碼有上百回,彆說坐在草地上,危難的時候,連草皮都吃過。
武肅帝神色深遠地看著遠處下坡的星星點點,紀青梧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那裡是臨安城的萬家燈火。
兩人靜靜地看了很久,紀青梧柔聲道“陛下,北黎定會建久安之勢,成長治之業。”
他目光幽深地看她一眼“已經會揣測帝心了?”
“臣女不敢。”
“你還有不敢之事?允你揣測,朕在想什麼。”
既然是皇帝開口允她想。
紀青梧神色認真地道“陛下冠絕一世,於馬上建功立業,開國之君必定有千難萬難,有不破不立之事,應是在思索朝中事。”
武肅帝默然良久,又低頭輕笑道“阿梧猜的不對。”
紀青梧看向他,他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中。
“朕在想,這萬家燈火,可有一盞是為朕而亮的。”
不是國家之事,而是小家之情。
他的手心發燙,但紀青梧的手心開始出汗。
這話中的深意,她聽懂了。
紀青梧緩了緩,心情複雜地道“臨安城的燈火,皆是因陛下,才會這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