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宗耳尖,早就聽到了外頭的聲音。
但武肅帝沒發話,他就安靜地站在盤龍柱旁。
這鼓點的節奏時快時慢,聽起來不像是尋常的擊鼓,倒像是鼓樂,但還有特彆之處,在勤政殿之內,聽不太清楚。
武肅帝低頭批著折子,冷聲問道“外邊在做什麼,這般吵鬨?”
李渝宗上前一步道“回聖上,正是紀五小姐。”
見武肅帝抬眼,李渝宗接著道“奴才下午經過禦花園之時,就見慈寧宮的下人們在那裡搭台子。”
李渝宗早就知道這聲音是何人造出來的,但聖上下了吩咐,有關紀青梧的消息,不用傳到他這裡來。
武肅帝這幾日都刻意忽略著她,耳邊忽而聽到她的名字,拿著禦筆的長指緊了緊。
門外的鼓樂聲愈發大,他開口道“她在做什麼,還要搭台子?”
李渝宗道“老奴也沒看見,下午那會兒還隻是個架子。”
武肅帝甩了個淩厲的眼風,而後站起身來。
禦花園。
紀青梧專門找了個離勤政殿更近的方位,在花壇中央搭了一個台子。
這台子不大,但勝在精巧。
架子有一丈高,上麵擺著分列兩行的七隻琉璃盤子,還有一隻大鼓放在盤子前。
樂師們先奏響絲竹之聲,曲風清雅絕倫。
此時正值晚膳後,來禦花園消食的娘娘小主有不少,聽到聲響,來看熱鬨的已經有十幾個。
紀青梧換了一身寬袖窄腿的舞衣,腰間鬆鬆的綁著赤色宮滌,走動間裙幅褶褶,就像月光流動,輕瀉在地。
她踩踏著琉璃淨盤,飛躍而下,左腿伸直,右腿恰似登弓,擊鼓起舞,舞步鏗鏘。
月白舞衣的水袖柔曼,望月髻上的銀色挽帶飄蕩在空中。
和著樂師的絲竹之聲,紀青梧在盤子上輕躡,高縱到鼓上踏舞。
圍觀的眾人發出驚呼,衛荔如也在圍看的人群之中。
“衛妃娘娘,你是宮中最擅長跳舞的,這是何舞?”
衛荔如沒看發問之人,看著眼前獨舞的紀青梧。
回答道“這就是一支古舞,也叫做七盤舞。”
女子能做此等舞的很少,因為這舞蹈對體力,還有腰腿的力量要求非常之高。
她也曾試過,但跳到鼓麵上,並不能發出這般鏗然又有節奏的聲響。
上次在宮宴上,紀青梧還說她不會跳舞。
衛荔如身側剛好站著紀青媛,兩人相視一眼,皆想到了那次獻藝之事。
紀青媛嗤笑一聲,就離開了。
紀青梧的腳下在鼓上急轉,煙羅軟紗跟著轉動,雙手做捧杯狀,猶如春水蕩漾。
宮中許久沒有這般好舞了。
衛荔如看得認真,記下她每次踏下鼓點的節奏。
去年進宮的柳貴人道“這位紀五小姐在禦花園跳舞,姐姐們猜猜是為了什麼?”
與她關係要好的白嬪接話道“這還用猜,當然是想跳給皇上看的。”
柳貴人道“我還以為她是太後母家人,咱們這後宮又要添一位姐妹,誰知道這才幾天就被皇上厭煩地趕出來了。”
衛荔如想靜心欣賞麵前的七盤舞,聽她們嘰嘰喳喳的格外煩心。
“你們想被皇上厭煩,還沒這機會,昭陽殿你們去過嗎?”
後宮眾人,竟沒有一位在昭陽殿過過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