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竹林,簌簌聲響。
光影如水般流動在二人身上。
四目相對片刻,懷中傳來喜兒咿呀咿呀的聲音,小手啪啪打著他的臉頰和下巴,容泊呈率先收回目光,換了個抱女兒的姿勢。
“我承認當日所言,對秧秧有著一段不可明說的心思。”容泊呈望向龍骨水車中的湖水,不斷流入小池塘中,塘中有圓綠的荷葉,有幾尾遊動的魚。
“這些心思早已被流動之水打散,不知流向何處,隻是年少所想,不過路途,並非終點。”
他抬眸,日光照在臉上,褐色的眸子深邃而如深潭上有波光。
司徒含煙一顆心狂跳,耳邊嗡嗡作響。
侯爺看她做什麼。
又說這些做什麼。
那日隻是氣話,心裡埋藏許久的話說出來其實就好了。
心裡無所謂地想,麵上的嘴角卻抑製不住往上揚,歡喜不是她想的那個歡喜。
侯爺對秧秧之喜已是過去。
可是……
司徒含煙微揚的嘴角又凝住。
那又如何?喜兒這般可愛誰人不喜歡?喜兒在朝堂上亂爬不僅無人怒,文武百官可都想抱上逗一逗呢。
和定西侯也不可能。
司徒含煙不知說什麼,隻伸手拿過鳳頭釵,打開手帕一看,不僅是修複摔毀的一角,其他的翠羽也變得透亮。
“這是換了新羽?”
“要換嗎?”容泊呈的意思是,若要換,便再去換成新。
司徒含煙搖頭“不用,舊羽很好,有母後和母妃的念想在這裡。”
她將鳳頭釵重新戴好,日光下更是美麗,似乎吸引了喜兒,喜兒伸手要去抓,想從爹爹懷裡過去。
“不行,那是你……”娘的。
這話不能說,容泊呈改了口“是之物,喜兒不能拿。”
司徒含煙又摘下鳳頭釵,想遞到女兒手裡去,莫說喜兒想要鳳頭釵,若是要她的命都行。
喜兒抓住了鳳頭釵。
一手抓不住,就用兩隻手去抓。
兩人本以為喜兒是自己要,誰知道喜兒把鳳頭釵又送到容泊呈的手裡,兩人皆是一怔。
司徒含煙望著女兒更親近她爹,心裡有些酸。
卻也是早料到的。
容泊呈擔心心裡難受,握著喜兒的手要把鳳頭釵遞過去,喜兒卻怎麼也不願意。
小小的身板寫滿抗拒,偏偏抵抗不過她爹,最後“哇”一聲哭出來。
“你和她唱什麼反調啊。”司徒含煙急急起身繞過去要抱喜兒,喜兒一邊哇哇大哭,一邊扭頭靠在容泊呈的懷裡,小手還緊緊拽著鳳頭釵。
司徒含煙伸出的雙手收回。
眼裡一抹苦澀。
“莫要介懷,喜兒她……”
“沒事,沒事。”司徒含煙聽不得喜兒哭,“侯爺先哄哄喜兒,鳳頭釵贈與喜兒,喜兒如何處置都行。”
容泊呈一聽女兒哭,心裡急,心裡還疼,趕緊抱著起身四處走,走了好幾圈才算把喜兒哄好。
回頭時,已不在玉亭中。
喬侍衛道“侯爺,身子不適歇著了,小的送侯爺離開。”
容泊呈一陣落寞。
“滴……”喜兒張著小嘴,發出一個細小的音節,剛哭過,眼珠子宛若泡在水裡的葡萄一般。
容泊呈垂眸,輕輕點一下喜兒的臉蛋,問“剛才說了什麼?喜兒,你何時才能叫爹爹?”
喜兒第一次喊出爹爹,是十一個月大的時候。
還是在半夜裡。
小孩白日裡睡多了,一到夜裡精氣神就好得不行,容泊呈白日裡去校場練了會兵,後麵實在撐不住了,困得打哈欠。
一個軟乎乎的巴掌打在他臉上,伴隨著一聲奶乎乎的“爹爹!”
容泊呈瞬間困意全無。
還以為自己幻聽,摸摸耳朵後問,問女兒“喜兒方才說了什麼?”
他焦急又滿懷期待。
喜兒兩隻軟乎乎的小手又搭在他的臉上,眯著眼睛一笑“爹爹~咿呀~”
“誒!”可把容泊呈高興壞了,應得十分大聲。
這一天大半夜裡,整個侯府的人都聽到定西侯笑了,笑聲清爽明朗,到後邊又低低沉沉的,聽著的人也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