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就下的訂單……”程前咽口唾沫道。
“現在是洪武十一年了!就算洪武七年下的訂單,也全都消化完了!”朱楨勃然變色道“看來想讓你說點兒實話,真是太難了!”
說著他拂袖起身,作勢要走,還不小心把那件珍貴的釉裡紅帶到了地上,喀嚓摔了個粉碎。
望著那滿地紅白相間的碎瓷片,程前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忙磕頭如搗蒜,帶著哭腔道“小人再也不敢了,我就是貪圖他們給錢多。就睜一眼閉一眼,繼續給他們供貨了。”
“我看你是兩隻眼都閉上了!”朱楨指著他,氣憤道“明明已經富得流油了,還要掙這種掉腦袋的錢,是怎麼想的呀!”
“小人利令智昏了呀,殿下!”程前至少此時悔青了腸子,狠狠抽著自己耳光,把自己打的鼻青臉腫道
“其實剛海禁那會兒,小人和同行們也想過停止向他們供貨。”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懺悔道“可是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要是沒有這條銷路,隻賣給國內,我們一件玉壺春瓶最多買到一千錢,大半的瓷窯都要……”
他剛想說‘關張’,但已經被殿下馴化的心靈,瞬間響起警告,便硬生生改口道
“都要少賺太多了。大家實在不願意,我們就讓海商加錢,然後以八兩一隻,繼續向他們供貨。”
“乖乖……”考察團的眾大戶暗暗咋舌,這幫瓷戶賺了多少錢?心中愈發堅定,要把一部分產能轉移到自家去。
“你們還挺會議價的。”朱楨不禁笑道“不像他們,都被海商拿捏了。”
“不一樣的。一來,我們景德瓷從南宋就開始外銷,一百多年下來,我們的瓷器在海外能賣多少錢,自然一清二楚。”程前忙道
“再說,景德鎮不大,一共五百來窯戶,組成個行會同進共退,就能跟海商談價錢了。不像江南那麼大,千家萬戶都能產絲綢,自然很難跟海商議價。”
在楚王殿下的教育下,他迅速學會了謙虛和與人為善兩樣美德。
“現在不會了,江南出口的絲綢,都要經過織染局認證。”朱楨笑道“有織染局跟市舶司來統一議價,不會讓織戶吃虧了。”
“是是是,”考察團眾大戶忙捧哏道“殿下最是公平了!”
是絲毫不敢提,織染局跟市舶司的大老板,根本就是一個人……
程前這會兒腦袋也靈光了,馬上明白過來,試探問道“那以後,我們景德瓷就不賣給那些閩粵海商了,隻賣給太倉市舶司?”
“哈哈,你誤會了,市舶司隻負責運輸和保護航路,不進貨的。”朱楨笑著指了指投資團道“他們才是負責買賣貨物的海商。”
“是是,我們的瓷器以後隻賣給江南海商。”程前現在也顧不上許多了,保命要緊。
“那倒不必,隻是一條,不能賣給走私商。”老六糾正他一句,沉聲道“本王的總理海事衙門,一項重要的職責,就是打擊海上走私,維護合法貿易!”
“是是,不賣給走私商。”程前第三次改口,心說這三個說法有啥區彆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朱楨卻仿佛能看穿他心思般,淡淡道
“放心,朝廷還給了本王若乾市舶司的名額,本王不會隻設太倉一個市舶司,條件成熟之後,肯定會重開泉州、廣州這些地方的市舶司的。”
程前一下就明白了,殿下所謂的條件成熟,當然就是那幫閩粵海商,全都跟眼前這幫江南海商一般,服服帖帖的時候了。
但在那之前,他們景德鎮的貨,還是隻能賣給這幫江南海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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