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敵國!
當天夜裡,宵禁之後。
押赤城南門洞開,魚貫駛出一輛輛沉重的馬車。
最大最豪華的那輛車上,坐著梁王和王妃。
梁王妃哭哭啼啼,滿嘴不舍,哭的梁王心煩意亂。
“哭哭哭,再哭滾下車去!”梁王怒罵一聲,梁王妃才止住哭。
他自己卻看著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城池,汩汩流下淚來。
其實梁王更舍不得生於斯長於斯的昆明城。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離開滇池,回去漠北……
漠北,多麼陌生又粗糲的地名啊。跟四季如春、山水相伴的昆明,一聽就有天壤之彆。
他從北元使者口中,聽說過王庭現在的艱苦生活。同樣是臘月,昆明隻是有些寒意,加件輕裘就足矣禦寒了。但漠北卻大雪紛飛、寒風呼嘯,蒙古包裡火盆點的再旺,依然滴水成冰……
而且聽說漠北王庭現在什麼都短缺,就連王公貴族也不得不燒馬糞取暖。馬糞那玩意兒能燒嗎?得多大的味啊?梁王想想都覺得可怕。
梁王已經習慣了豪華的宮殿銀絲炭,隻要一想到未來要去住蒙古包燒馬糞,他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隨著押赤城徹底消失在黑暗中,他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懷疑回漠北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自己已經六十歲了,真有必要遭那份罪嗎?
隻是不回漠北又能去哪?
雲南乃至明朝的勢力範圍都不用想了,那蒙古人的地盤呢?
當年除了大元之外,還有幅員遼闊的四大汗國。天下之大,任由蒙古鐵騎馳騁。
可是那些汗國與大元是有依存關係,他們的汗王需要由大元冊封。當元朝丟掉天下蜷縮於漠北一隅時,也失去了冊封汗王的權威性。
各大汗國都因為繼承人的糾紛,要麼陷入了內亂,要麼直接被消滅,沒有一家的日子好過……何況大家沒有什麼關係了,投奔他們還不如投奔北元呢。
不久前,他聽說這些年新崛起了個帖木兒帝國,東征西討,將這些風雨飄搖的蒙古汗國按著打。按照以往的經驗看,這些苟延殘喘的汗國,也距離亡國不遠了。
直到此刻,一直不信邪的梁王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屬於蒙古人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他們這些蒙古王公的好日子,也徹底到頭了。
此時整個民族的悲劇與他個人的遭遇疊加在一起,讓梁王本就不甚堅強的內心,徹底不堪重負。
當滇池的水聲徹底從他耳邊消失,梁王終於崩潰了……
“不要再往前走了,回去!”他忽然神經質的大喊道。
車夫迷茫的看著怯薛,也就是侍衛長,怯薛求助的看向伴駕的綠爾和達德。
“王爺,回哪?”綠爾隻好問道“押赤城嗎?”
“不回押赤城,回滇池邊上!”梁王高聲道“本王不能離開滇池,不要離開滇池!”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王爺這是發了什麼癲。
“怎麼辦?”達德小聲問道。
“王爺可能是想到今日一彆,永無再見,不舍得滇池吧。”綠爾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