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間,夜幕終似托不住冬意的沉澱般,天空裡終於星星點點的飄起了白色的雪花。
靜待在白羊洞山門口的馬車車廂原本包裹著黑棉布,此刻卻是慢慢被染白。
丁寧從白羊洞山門裡走出。
他沒有打傘,在走到車頭前,對著依舊穿著灰袍的荊魔宗行了一禮之後,便拍了拍衣衫,抓了抓頭發,去掉身上堆積的雪屑之後,這才掀開了厚重的夾棉黑布簾,進入了車廂。
“你可是真夠虛的。”
看著身穿狐毛大襖,就像把自己堆在一堆狐狸毛裡麵的王太虛,丁寧忍不住說道。
“大概過完這個冬,養到明年春裡才會不這麼虛。”王太虛微微一笑,這笑意更使得他像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今天怎麼想到要見我?”
車廂外的荊魔宗已經開始驅車,車廂微微的顛簸。
丁寧抽了一個軟墊靠著,說道:“我聽說這幾天長陵城裡出了一件大事。”
“你說是白山水?”王太虛看了他一眼,點頭說道:“你大概是今天才知道,長陵城裡已經翻了天了,據說兩相和皇後都異常震怒,已經有不少長陵城裡的官員被撤職流放。尤其白山水且戰且歌之時,吟唱的歌詞太過放肆,又被他成功的逃了去,估計風波還要擴大。”
丁寧沉吟道:“白山水出手,周圍卻沒有能夠足夠阻止他逃出長陵的人…你知道什麼內幕麼?”
王太虛說道:“是長陵衛追蹤一些皇陵被盜之物,結果逼出了樊卓和白山水。當時樊卓處於被查的商隊之中,想必無法隱瞞強大的修行者身份,所以才悍然出手,引出了白山水。隻是長陵衛一開始直接圍住了那支商隊,如此湊巧,恐怕有些我們無法得知的隱情。”
丁寧眉頭微蹙,道:“應該是長陵有人想故意驚走白山水,不過我聽說白山水從九江郡會館一路衝殺出去,由渭河逃走。這樣的修為,應該比趙斬還要強得多。”
王太虛微微一笑,道:“白山水本來就是和趙四先生齊名的人物,你今天想要見我,應該不會是想要和我探討白山水修為的事情吧?”
丁寧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最近在做什麼?”
王太虛的神色嚴肅了起來,認真的說道:“其實我最近怎麼做,我很想聽聽你的看法。畢竟彆的人不知道,但我自己非常清楚,我之所以能夠在和錦林唐的爭鬥裡活下來,便是因為你的計謀。”
“薛忘虛之前帶你進白羊洞的時候就和你說過,要想多幾個人給你的那些兄弟償命是不可能的,我想你也不會去做這種傻事。”丁寧看著他,說道:“如果換了是我,我必定是乘這段時間要挾軍方,乘機多要些利益。尤其是此刻因為白山水的事情,皇後和兩相震怒,軍方的人必定更要想息事寧人,不敢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尤其你經曆了上次的刺殺,這次有所準備的情況下,他們也應該明白,就算殺死你,他們的很多事情也會馬上被你的一些手下抖出來。”
“我真的很佩服你,我越來越覺得,就算是那些傳說中的怪物能在修行速度上壓過你,但是也不可能擁有你這樣直接撥開雲霧的眼光。”王太虛感慨的看著丁寧,“我現在已經讓兵馬司很頭疼,我提出要做解庫、礦造的生意。”
“獅子大開口是對的。”
丁寧沉默了片刻,“但你不是選擇離開長陵,而是選擇更上重樓,這便說明你最終還是想和那個害死了你兄弟的權貴鬥一鬥。”
“敢於控製錦林唐做那些事情,在那夜能夠調動那麼多修行者來殺我的人,應該不是大將軍便是王侯。”王太虛輕輕的咳嗽了起來,“我現在自然不可能動得了這樣的人,可是我的那些兄弟,真的是我的手足,即便我願意砍掉我的手腳去換他們,他們也已經不可能活得回來。我希望在將來有一天,我也可以讓那個殺死我兄弟的人,付出一些應有的代價。”
“既然你已經這麼做了,我想求你幫忙做件事。”丁寧低下頭,輕聲的說道。
這無疑不符合丁寧一開始的態度。
因為在一開始,丁寧便不想和兩層樓有過多的糾纏。而且這件事對丁寧應該很重要,否則他不會這麼鄭重其事的說出來。
所以王太虛有些奇怪,“什麼事情?”
丁寧緩聲道:“在你和兵馬司談的最後階段,看看能不能爭取到一些和牢獄有關的生意。”
王太虛微微一怔:“和牢獄有關的生意?”
丁寧點了點頭:“最好能夠出入牢獄,和管牢獄的那些人可以接觸得很熟的生意。”
王太虛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儘力去辦。”
丁寧眉頭微蹙:“你不覺得我這個要求很奇怪,不想問我為什麼?”
“你能夠一月煉氣,又能夠在祭劍試煉這樣的比試裡最終勝出,你將來必定是個做大事的人.”王太虛笑了起來:“既然我們都是做大事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不奇怪。”
……
落滿白雪的馬車穿入陋巷,停在梧桐落無名酒鋪的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