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強大的修行者可以很快入定修行,但體內五氣和天地元氣轉化為真元的過程卻是同樣需要消耗很多時間。尤其是在這種可能隨時會遭受到馬賊、兵匪或者猛獸襲擊的地方,一般修行者自然不可能浪費真元,始終會將自己體內的真元保持在一個非常充沛的狀態。
馬幫首領羅鐘景不是修行者,但是他卻見過不少修行者的戰鬥,所以憑借之前張儀動劍取石的畫麵,他也可以確定張儀並非是那種強到可以肆意的浪費真元的存在。
所以張儀此時的行為,在他看來自然非常愚蠢。
然而對於張儀而言卻又不同。
就如在岷山劍會之中,很多人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對於張儀而言卻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
因為如此,他才是自己,才是張儀。
在讓老人除衣入浴之前,他還細心的試了試水溫,甚至從周遭摘取了一些可以對風濕、皮疹和生瘡有著一定療效的藥草,放入了水中。
他甚至開始清洗老人換下的衣物,並在清洗之後,用寶貴的真元的震掉了衣物裡所有的水汽,使得老人的灰袍潔淨如新。
看著他端正溫和的姿態,看著老人潔淨如新的袍服,那股難聞的氣息也不再傳入鼻中,不知為何,就連先前忍不住怒聲罵過張儀的馬幫首領羅鐘景都沉默了下來,心中生出彆樣的情緒。
如同沐浴溫泉般泡了許久,換上潔淨衣服的老人從喉間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然而依舊未對張儀致謝,隻是自顧自的鑽入了行帳中,很快睡熟。
張儀檢查了一下營帳,確定沁涼的山風不是直吹老人的麵目,這才在老人先前洗浴的石坑旁燃起了一個火堆。
當木塊化為紅炭,不再有刺鼻的煙火味傳出,張儀極為肅穆和小心的從胸口貼身處取出了百裡素雪那部親手所書的劍經,開始認真參悟起來。
這份劍經上的劍意極為孤高,就像岷山最高山峰上最高處風口中的冰棱,令他此時看來都忍不住雙目刺痛,肌膚下自然的泛出冰針刺穿出來般的寒意。
這種劍意和他溫文儒雅的性格其實十分不符,隻是這對於他而言,這部劍經代表著岷山劍宗對他的認可和讚賞,這是莫大的榮耀,同時也是沉甸甸的分量,所以他一定會儘其所能的來學習這部劍經。
帶著真正的尊敬和感恩,而不是和這劍意去抗衡,他反而更快融入期間,就如追隨著百裡素雪的腳步一般,心神沉浸於鋒銳的一筆一劃之間。
若是那名奉命傳他劍經的岷山劍宗修行者能夠清晰的知道他修行的狀態,必定也會因為他修行的進度而陷入深深的震驚之中。
張儀的心神隨著劍經上筆鋒的遊走而遊走,不知不覺之間,他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甚至忘卻了此時所處的環境,忘記了劍經上那些文字的本來意思。
他的心念空冥的隨著筆鋒快速的飛掠,像山風在峽穀之間穿梭,像流星在天空之中劃過,像魚兒驟然跳出水麵,濺起片片的浪花之後消失。
這些筆鋒放佛一柄柄劍活躍的跳了起來,在他的感知裡化成無數玄奧的痕跡。
一切都如此流暢,流暢得理所當然。
其實這部劍經上散發出的,孤傲得如同岷山最頂端寒風裡冰棱般的劍意,隻是代表著百裡素雪個人的意境和性情,隻是這部劍經描述時的表象,而不是這部劍經真正的本源意思。
這部劍經的真正本源意思,就是劍心通明,就是理所當然。
很多人告訴你的道理,並不是真正的道理。
隻有你聽到之後認為理所當然的道理,才是你真正的道理。
真正的君子不為外物所染,不會違背自己的道。
他做事情和用劍的時候,才會合這部劍經的道理,才會用得出理所當然的劍意。
若張儀隻是和長陵有些虛偽的君子一樣,做的事情和心中所想的事情並不一樣,那即便有了這樣的一部劍經,也不可能領悟其中的真意。
所以百裡素雪挑選了一部正確的劍經,挑選了正確的人。
當意識跟著那些流暢的筆鋒跳躍,直至最後一道筆鋒高衝上天,張儀隻覺得身體一輕,就似整個靈魂都從天靈躍出,衝上高空,俯瞰自己的身體。
這種感覺即玄妙新奇,又令人不由得心生恐懼。
張儀驚醒,他驚覺自己的衣衫已經被露水浸濕,遠處的天空已經魚肚白,一夜無聲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