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氣候變幻無常,時而溫潤,時而驟寒,這個時節原本就容易生病,對於放逐中的人群而言,便更是一場噩夢。
被軍隊押解而被迫每日不斷行進的“楚流民”的處境比尋常的難民群還要艱難,沒有食物和藥物不說,還根本得不到足夠的休憩,少量的死亡之後,隨著大量染病的人群出現,大量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從一開始強行驅逐陽山郡內所有楚人的命令下達開始,這就注定是一場殘酷的屠殺。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用這種手段殺死這些尋常民眾,比起殘酷的絞殺中的直接屠城更加殘忍。&[小說]nbsp;這道殘酷的命令出自長陵皇宮,出自皇後鄭袖之手。
深幽的長陵皇宮裡,皇後書房外的長長甬道裡,密密麻麻跪著很多官員。
這些官員都是來請求皇後收回成命,在他們看來,無論是曆史上任何一個朝代,太過殘暴的統治都往往隻會引來早早的覆滅。
哪怕是一些針對敵人的手段,但殘暴的聲名,同樣也會讓本朝的民眾沒有安全感。
隻是這些官員太過了解皇後鄭袖,知道言語不可能打動,所以隻是用沉默絕食死諫的方式。
鄭袖安坐在書案前。
她的書房門緊閉著,她不能直接看到這些官員的表情,但是強大的感知卻是讓她可以清晰的知道跪在外麵的每一名官員的狀態。
她閃耀著近乎瓷光的完美的麵容上,掛著一絲冷諷的意味。
冷漠和嘲諷並非是她完全不在意這些人的看法,覺得這些人可有可無,或者太過卑微,而是因為這些人根本就不能絲毫揣摩到她的心意,根本就不明白有些東西原本就是她的小把戲。
從岷山劍會開始,在外人看來,她似乎遭遇了太多的失敗,失去了永遠都不會失敗的光環,然而一切卻都在隨著她的心意走下去。
隻要能夠達成最終的目的,過程如何並不重要。
就如兩名棋手下棋,一名棋手看似先期失去了很多子,但是大局卻已布置完成。
從殺死那三名家裡人,徹底的掌控膠東郡開始,她才開始真正落子。
這驅趕陽山郡之中的楚人,便是她下的又一顆子,開始真正的反擊。
命令原本便是要撤回的,但是何時撤回,這卻是有機巧,在合適的時間,便可轉化為絕殺的殺招。
最重是人心。
每個人都有感情。
任何的殺伐,最終都不是感情上的殺伐麼?
用兵為下,伐心為上。
書房外的官員已經跪拜了一天一夜,有些年邁的官員身體已經接近了極限,對於她而言,此時走出,既可以換得他們所想要的結果,換得他們的感激,同時也能夠讓他們產生更多的敬畏,知道換取她的同意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此後再遇此等事,便至少需要如此。
她站了起來,臉上那一絲冷諷的意味也徹底消失,麵無表情的穿過靈泉,推開了書房的門。
“我可以收回成命,但我有一個要求。”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她看著那些跪拜在地的官員,平淡而帶著強大的威嚴說道。
所有的官員都抬起了頭。
她接著說道:“幫我傳遍整個長陵…要想我不放逐陽山郡的那些楚人,便要有一名足夠分量的楚人來換。換句話而言,想要救那些楚人的命,就至少要用一名足夠分量的楚人的命來換。”
這些官員第一時間感到有些欣喜,但接下來的一刹那,便因為她話語裡包含的冷酷之意而心生寒意,很多人原本因為接近極限,此刻身體更是冰涼如霜。
“若是沒有足夠分量的楚人站出來呢?”
為首的官員中的一名忍不住顫聲問道。
“那是他們楚人自己的事情。”
鄭袖搖了搖頭,看著這名出聲的官員,“若是連他們楚人自己都可以坐視,那我們秦人又擔什麼心?”
這名官員頓時一滯,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