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的身影在這方水麵消失後不久,這方水麵終於徹底平靜,然而水麵上卻是有一條痕跡停留不動。
在地麵或是石上刻下一道痕跡很簡單,但在流動的水麵刻下一道痕跡,卻是宛如神跡,在史書上也未曾聽說有修行者能夠做到。
其餘人不能做到,而唯有丁寧能夠做到,這便是他獨特的印記。
上方的風雪裡,突然出現一道奇怪的影跡。
不管是修行者還是異獸,當在空中急劇破風而行,必將帶來破空聲,必將這方天地平靜的風雪撞出個窟窿,激起無數道紊亂的雪流。
這道影跡很快,快如流星。
然而在空中急劇而行,卻是詭異的和風雪相融,毫無聲息,也沒有劇烈的元氣波動。
唯一給這方天地帶來的改變,是更濃烈的寒意。
漂浮著積雪的水麵迅速的結冰,堅硬而晶瑩的寒冰朝著水底蔓延,將一切無聲的凍結,唯有那一道劍痕依舊清晰的留在表麵。
這道奇怪的影跡在即將和水麵接觸的瞬間,一個輕柔的折轉,輕飄飄的在冰麵上停住。
這是一條很奇特的妖獸。
之所以用條而不用“隻”或是“頭”來形容,是因為它既像是一條大蟲,又像是一條龍。
或者用更精準的言語來描述,它就像是一條身長兩丈的大蟲,頭上長出了角,而且身上披滿了幽黑的龍鱗。
它不是蛟龍。
無論是幽黑的冰晶結成的龍鱗,還是它呼吸之間噴吐出來的氣息裡,散發著的都是至為純正,足以令蛟龍膽寒的龍息。
這種獨特的龍息出現在無數史冊的記載上,而最近讓天下的修行者有機會接觸,親身感悟的一次,便是在長陵,百裡素雪借以衝入長陵皇宮的那條幽龍。
這條龍的體型和外觀根本無法和那條巨山一般的幽龍相比,然而它身上的龍息和元氣波動,卻深知比那條幽龍還要強大。
若非如此,它又怎麼可以橫渡虛空而風雪不驚,就像是可以隨意掌控著自然風雪的皇者?
然而它背上有兩個人。
它對背上這兩個人都懷有一種出乎本能的敬畏。
它背上的兩人,一人是長孫淺雪,一人是千墓。
而它,自然便是那條蛻變的岷山蟲,既得幽龍血脈,又得九幽冥王劍元氣,得以完整。
長孫淺雪看著冰麵上的這道劍痕,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對著千墓問道:“能感應得到?”
“很簡單。”千墓異常乾脆的回答。
丁寧已經去追鄭袖,長孫淺雪和他所說的自然不是鄭袖,而是這些幽浮大艦。
幽浮大艦因為齊王朝諸多修行者和匠師加諸的法陣而更加強大,然而在此時此刻卻成敗筆。
在千墓的感知裡,這些離開的幽浮大艦就像是巨蟒蛻皮,即便身在遠處,然而身體卻依舊連著這退去的蟒皮。對於他而言,真的很簡單
丁寧落在雪地裡。
他落足的地方,便是感知裡鄭袖故意留給他的那縷氣息消失的地方。
在他的感知裡,他一直沿著這條線到這裡。
然後這條線斷了。
線之後連腳印都沒有。
在十幾年前的長陵,鄭袖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當鄭袖背叛他和巴山劍場和元武聯手,毫無防備的他便輸的一敗塗地。
但他同樣很了解鄭袖。
即便是時隔這麼多年之後,他恐怕也是這世上最了解鄭袖的人。
同樣在十幾年前的長陵,當他和她初見,開始相知和共同戰鬥的時候,她和他也曾經有許多次玩過這樣的遊戲。
她逃,他追。
或者她故意隱匿行藏,等著他找到她。
有下雨的時候,她或許隱在一艘烏篷船裡,采摘了新鮮的梅子,砌著一壺茶在等他。
在落雪紛飛的時候,她或許便在他最愛的深巷小鋪裡,點了一鍋羊肉,溫了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