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長陵裡,有一座宅子。
這座宅子裡所有的門窗都分外的大,並非是因為主人特彆喜歡透氣,而是因為這座宅子的主人的身材真的很龐大。
橫山許侯如小山般的身影端坐在某個窗前,他的目光透過雨簾,此時正望向驪山的方向。
在他的身側茶案旁,坐著慢慢飲茶的,正是丁寧。
“我沒有想到如暴雨中舊屋失修,屋倒牆摧,一切來得這麼快,就如當年我想不到巴山劍場的倒台這麼快。”橫山許侯的眼睛裡有著說不出的感慨。
曆史上有很多王朝的更替,但是他沒有親身經曆過,而且那些王朝的更替也很少有如此的快,所以他的心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但是丁寧能夠明白他的感受。
“既然都是同樣的措不及防,我隻想你們做出和當年同樣的選擇,讓這件事情更快的結束。”丁寧平靜的喝著茶,說道。
許侯緩慢的轉動著龐大的身體,即便他隻是穿著尋常的布衣都顯得有些困難:“你不記恨當年的事情?”
丁寧沒有正麵回答許侯的這個問題,而是淡淡的一笑,說道:“你應該明白一點,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始終都不想當皇帝,也絲毫沒有興趣當皇帝。尤其是在當年,我為的隻是長陵,為的隻是大秦王朝那些和我們出生入死的軍人。如果覺得結局已經無法更改,結束得更快可以少死很多人,你的選擇無可厚非。”
許侯沉默了許久,這才開口道:“我不能代表他們所有人。”
丁寧搖了搖頭,道:“你可以。”
許侯有些愕然。
丁寧看著他說道:“因為隻有你自己不知道,你已經是他們推舉出來的決定者因為在他們看來,你反而和巴山劍場算是最為親近,所以他們覺得讓你做中間人和我見麵,會更容易消隱我的仇恨,讓我可以更好的接納你們。”
許侯垂下了頭。
他的麵部肌肉微微的抽搐著。
他有些羞愧。
這些年來他何曾為巴山劍場做過什麼事情,最多便是暗中對那些對巴山劍場抱有同情和對鄭袖元武不滿的修行地表達了一些善意,解決了那些修行地的一些麻煩。
就如當年他雖然和夜策冷交手了一次,但暗中卻反而保了夜策冷。
隻是這些善意便夠了麼?
他垂首,再往下了一些。
這便是點頭。
丁寧也點了點頭,也轉頭看向窗外的雨簾,“這一切會很快結束,一個從未有過的天下一統的王朝將會出現。即便將來再有出現爭奪權位的腥風血雨,當這個王朝一統之後,至少無論是秦,無論是昔日的韓趙魏,還是現在的楚燕齊,這些地方的人,都會很快沒有王朝界彆的概念。隻有天下人,而沒有你是哪朝人。這是一個全新的時代的開始。”
“善意很重要。”
丁寧微笑了起來,“隻有覺得這世界有道理存在,對這世上的事抱著善意的人,才能獲得這個世界的善意。”
馬車行走在暴雨裡,雨柱錘擊著頂棚,發出沉悶的響聲。
空曠的街巷裡卻不斷有疾馳的軍馬掠過。
當丁寧從許侯府走出時,他所在的這輛馬車無形之中便更加成為長陵的禁區,更不會有什麼人來管。
和很多年前元武最後發動時一樣,長陵的真正權貴們已經悄然完成了站隊。
和長陵的那次腥風血雨的動蕩相比,這次這些權貴們所要做的更簡單。
他們隻需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