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時將俞逖臉上的焦急之色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她並非不相信俞逖,隻是平白因此遭受無妄之災,她心裡自然也有火氣。
瀉露當時在場,將宜陽郡主的話半句也不漏的記了下來,心裡也著實覺得這位郡主無禮,見自家姑娘生氣回屋更衣,便也低眉順眼的跟在後麵,將那些話一一轉述給俞逖。
俞逖先是震驚,繼而就是憤怒。於他而言,這就是從天而降的一口黑鍋,砸得他險些吐血。他和宜陽從前沒見過,現在也沒見過,談不上半分情誼,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對著祝春時說這些話。
祝春時剛從內室出來,就見俞逖眼巴巴的看過來,身上的官服也沒來得及換下來,平日裡嚴肅持正的臉上還能看出點委屈。
俞逖把人帶到貴妃榻上坐著,就這麼屈膝蹲在身前,抬頭仰視祝春時。
祝春時被他這副模樣看得差點端不住臉色,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開口,“你就這麼回來了,差事也不做了?”
俞逖好容易才等到她開口,沒想到第一句就是問差事,心裡雖有些失落,但也總比什麼都不說好,“急要的東西臨走時托給其他人了,不急要的明天去處理也來得及。”
祝春時淡淡哦了聲。
俞逖看得著急,回憶起從前同窗和自己說過的話,心一橫,低頭握著祝春時的手掌放在自己臉上,病急亂投醫的裝可憐,“春時,你有什麼就告訴我,彆一個人憋在心裡。”
祝春時張了張嘴,俞逖又忙道“雖然我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宜陽郡主這麼說,想來一定是我哪裡有問題沒發覺,才讓你受了委屈。”
祝春時哭笑不得,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完,他就已經主動攬錯,肚子裡的那股火是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她想了想,把手從俞逖的臉上抽回來。
俞逖有些慌亂,手忙腳亂地又要去牽她。
祝春時歎著氣,“好啦,先聽我把話說完。”見俞逖果真安靜下來,沒再說話,她又接著道“我隻是在想,今天的宴會是宜陽郡主主辦,宴上的人也都是她發帖子請的,過來找我麻煩時,不僅沒有清場,沒有找個私密的地方,她身後甚至還跟著七八個人。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她說出的這些話,無異於將她名聲至於萬劫不複之地。”
“如果她真的有心,大可以先去宮裡求陛下聖旨,或者皇後懿旨,哪怕是將我秘密賜死,也都可行,她根本不需要來找我說這些話。如今她率先在所有人麵前暴露了想法,我甚至還直言給她留著妾侍的位置,哪怕陛下魏王再如何疼愛,都不會讓她如願,或者說正是因為他們疼愛她,才不會讓她嫁進來,受這個奇恥大辱。”
俞逖驚疑之下,滿腦子都是祝春時,並沒去思考其中的前因後果,如今聽她這麼一說,才若有所思起來。
“說句不好聽的,皇家做事有千百種辦法達成所願,不管你願不願意。但明麵上總是要有一層遮羞布,現在宜陽郡主直接撕開這層布,把她和皇室置於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她是真的心悅你想要嫁給你,那這就是下下策,幾乎絕了她的念頭。”
“所以,你覺得她是另有所圖?”俞逖深思熟慮後問道。
祝春時搖了搖頭,“不清楚。這位郡主來者不善,宴上情急之下我也想不到這裡,我也是剛才更衣的時候才仔細想了想,而且我不太了解宜陽郡主的秉性,所以無法理解她做這件事的想法,也許她真就這麼驕縱無腦?”
俞逖鬆了一口氣,捏了捏祝春時的手掌,“我讓人去查這件事,如果她真有所圖,想來後麵總會暴露出來目的;如果隻是驕縱,那這件事之後,魏王也會仔細看著她,不會讓她再這麼任性妄為。”
祝春時微點了點頭,拉了拉俞逖的手指,“彆蹲著了,腳不酸嗎?起來坐著吧。”
俞逖心下安定的同時,也不由得隱隱有些酸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幾乎在刹那間縈繞在胸腔的位置,他順著祝春時的話起身,占據了半邊的貴妃榻,頭微微垂著,“剛才就是在想這些嗎?我還以為你生氣了,所以才不想理我。”
祝春時嗯了聲,怕他誤會,還特地解釋了一句,“我是有點生氣,但那是因為宜陽郡主的話,不是因為六哥,我知道六哥和她沒有關係的。”
寒冬分明已經過去,但俞逖卻重新嘗到了冰天雪地的滋味,刺骨的風吹透了骨髓,呼嘯而過的風聲都滿是嘲笑意味。
“哦。”俞逖強撐著笑笑,心裡卻沒有半點高興,他倒是寧願祝春時生他的氣。瑞彩那件事是如此,宜陽郡主也是如此,都是和他有關的事情,但對方的情緒卻不是因他而生。
“六哥?”
俞逖看見祝春時眼底流露出來的疑惑,重新調整呼吸,將方才那股油然而生的不甘壓下去。他也不敢再繼續待在這裡,怕祝春時察覺出來自己的心思,徒添煩惱。
“沒事,我現在就讓人出去查。”俞逖朝著祝春時笑了笑,說著就轉身從屋裡出去,背影看起來慌慌張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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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時眼裡疑惑不減,但聽見圓荷進來說俞和蕙俞和萱等人過來看她,便也不再探究這件事,起身迎人去了。
宜陽郡主的迎春宴剛一結束,各家太太奶奶還沒到家的時候,宴會上的事情就已經被散出去了。八卦這種事情誰都樂意聽兩句,尤其是皇室貴族的八卦,最受老百姓歡迎,明麵上個個嘴巴閉得緊,但實際上私底下早就傳了幾百回。
因此等到眾人一歸家,將這事仔細一說,五花八門的消息就都出來了。有的說是宜陽郡主看不得夫妻恩愛,最愛搶人夫婿;有的則說宜陽郡主和俞家那位早就兩情相悅,隻是晚了一步,看見心上人和彆人成親,忍不住口出惡言。
總之,經此一事,宜陽郡主在京城的名聲可謂一落千丈。
魏王府。
魏王趙英叡原本在宮裡的皇帝下棋,然而見長隨匆匆進宮,將裕來園的消息告訴他,他手裡的暖玉棋子登時落在棋盤上。
“什麼!”
顧不得馬上要輸的棋局,他匆匆和皇帝告退,回到府裡,就見自家向來聽話的乖女兒躺在榻上,悠悠閒閒的吃著點心聽著曲兒。
“宓娘,”魏王冷著臉走進來,“今天的迎春宴是怎麼回事?”
趙鈺絲毫不怕她這個父王的冷臉,“還能怎麼樣,我看上了俞知遠,所以去宣示主權而已。”
“你——”魏王一陣心梗,手捂著胸有些喘不過氣來,“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俞知遠去年就成親了,京城這麼多兒郎,你看上誰不行?”
趙鈺挑挑眉,從榻上坐起身來,“父王你也和我誇過他年少有為,我那次在宮裡一見,隻覺得果然不錯,才華容貌都配得上我。至於其他人,”她撇撇嘴,“不是容貌一般,就是才華不行,您舍得把我許配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