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自來寵愛這個女兒,哪裡舍得一直冷臉對她,隻聽趙鈺的語氣裡稍微示弱兩分,他裝出來的嚴肅就直接破功,坐在趙鈺身邊,語重心長的道“那也不能是俞知遠啊。還有,你今天在迎春宴上說的話成什麼體統,你知不知道京城裡都傳開了,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趙鈺理了理衣袖,熟視無睹,“我說的都是實話,父王你自己也說了俞知遠是庶子,大房也沒繼承靖海伯的爵位,身份不夠高,他妻子也是如此。我想我的身份就夠高了,我若是嫁了他,皇伯父還能不重用他,他能步步高升少走十年彎路,要真是識相,就該休妻娶我。”
“混賬!”魏王驀地起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徘徊不定,“誰教你說的這些混賬話,我看你就是在江南那邊心待野了,連規矩都忘了!”
“什麼嫡出庶出,我朝取士難道不看才學,隻看嫡庶不成?隻有外麵那些破落戶,才滿嘴把嫡庶掛在嘴邊去侮辱人,宓娘你從前是最善解人意的性子,怎麼如今滿嘴的渾話!”
到底是舍不得苛責閨女,魏王這口氣在心裡是憋了又憋,實在憋不下去,高聲喊來外麵守著的小廝,怒氣衝衝,“去查,誰教的郡主這些,查出來全都發賣出去,不準再待在王府裡!”
趙鈺見狀,一巴掌拍在榻上,“不準去!”說著又看向焦頭爛額的魏王,無理取鬨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給俞知遠,是父王你自己說的,讓我回京待嫁,還可以自己挑選夫婿!”
魏王一口老血堵在喉嚨裡,整個人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漲紅著臉,對著趙鈺是說不得打不得,隻能打碎牙齒和血吞進肚子裡。
“換個人選,京城裡未成婚的兒郎你都可以隨意挑,爹去給你求賜婚聖旨都行。”說著他又苦口婆心的解釋道“那俞知遠早就成婚,小夫妻感情也好,如今他又中了進士做了官,正是要被你皇伯父重用的時候——”
不等魏王說完,趙鈺喜滋滋的接話,“那不正好,皇伯父都要重用他,說明人才真的不錯,我堂堂郡主,剛好可以相配。”
“正是因為他被你皇伯父重用,你才不可能嫁給他。”魏王見不得閨女滿臉歡喜的樣子,冷聲戳破她的想法,“剛做了官就休妻另娶,拋棄糟糠之妻,攀附皇家,這種人誰敢繼續用下去?更何況你嘴裡的那個祝家女也不是什麼無根之人,祝家逝去的老大人,做過三品禮部侍郎,他家老大,如今還在國子監祭酒的位置上待著,俞知遠便是從國子監出來的,春闈殿試剛過,有多少進士都稱得上是他的門生,你知道嗎?”
見趙鈺臉上依舊不以為意,魏王厲聲道“都說天子門生,但背棄傳道授業的恩師同樣要遭天下人唾棄!俞知遠他們夫妻勢單力孤,敵不過我魏王府,難道靖海伯和祝家的分量也不夠嗎,他們難道會任由魏王府欺辱?你父王我,領的是虛職,全靠陛下信任寵信,才有如今超然的地位,難道你要因為這一次的任性,讓父王陷入不忠不義之地嗎?”
趙鈺還是頭一次見魏王如此生氣,一時心裡也有些害怕,臉上忐忑的拉著魏王衣袖,低著頭,“可是,可是我隻看上了俞知遠,要是不能嫁給他,我寧可不嫁!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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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自然舍不得心愛的女兒苦惱,但這件事要是沒在迎春宴上說出去,他自然有千百種法子讓趙鈺如願。如今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再敢出手,隻怕所有人都要把目光移到宓娘身上來,俞祝兩家聯合起來也就罷了,隻要陛下不出麵,那就好說。怕就怕禦史的嘴,以及和王府不對付的官員,真到了那地步,說破天去都沒用。
“唉,都怪我。”魏王歎氣,“將你放在江南你外祖母那邊,以為能讓你自由自在的長大就好,卻忘了教導你的規矩。也罷,原本是想著你十九歲了,尋常姑娘家到你這個年紀隻怕孩子都有了,京中好兒郎也多,才讓你回來。”
“父王——”趙鈺抬眸,不經意間看見魏王疲憊的臉色和鬢間的幾根白發,心底愧疚不已。
“隻是要委屈我兒了,事發突然,隻怕禦史那邊的嘴堵不住,京裡的流言對你名聲也有礙。”魏王想了又想,他從宮裡出來的匆忙,估摸著陛下也知道這件事了,少不得還要帶著趙鈺進宮謝罪,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去俞家那邊賠罪,也是應當。
“父王,”趙鈺抿著唇,傾身靠在魏王的手臂上,“都是女兒不好,隻顧著自己,以至於闖下大禍。如今京城的人估計都在看女兒的笑話,也難以找到父王心中的如意郎君了。”
“誰敢?”魏王拍了拍閨女,“還有父王在,我看他們誰敢說我女兒。”
趙鈺低著頭,語氣低沉“雖說如此,但人言可畏,一時受父王彈壓不敢有不滿之心,難道還能一世嗎?況且若是繼續留在京城,每日裡看著俞知遠和他妻子恩恩愛愛,我心裡也不歡喜。”
魏王也兩難,好容易才把人接回來,既舍不得繼續和女兒分開,又不願意女兒在京中被人說閒話,且他如今能凡事照顧趙鈺,但人壽有限,將來他一走,還有誰能護著?若是真把京城各家給彈壓狠了,隻怕那時麻煩不斷。
而且再聽見趙鈺後半句話時,他心中微凜,彆的倒還罷了,他暫且壓得住,但自家閨女的心思怎麼壓。
“那,也好。”魏王最終下定決心道,“你在京城多陪父王幾天,等這件事解決了,父王就送你回江南去。過個一兩年,沒人再提及這件事,父王就親自把你接回來,再仔細選個好夫婿給你。”
話說到這裡,見女兒雖然神色悲傷,但明顯不是那等要死要活的模樣,魏王提起來的心也就落下去一半。
“宓娘好好歇著,彆擔心,父王這就進宮去找你皇伯父商量。”
說完,也不叫趙鈺相送,魏王仿佛重新有了鬥誌,不同於剛回來時的滿身喪氣,挺胸直背的出去了。
趙鈺等他一走,臉上的糾結、遲疑、悲傷通通消失不見,神色淡然,慢條斯理的重新躺在貴妃榻上。
從魏王進來就在旁邊當鵪鶉的瓊朱拍了拍胸口,後怕的蹲在趙鈺跟前,“郡主,咱們的人還要繼續去散播消息嗎?”
“叫回來吧。父王要插手了,彆讓他查到,否則咱們可就走不了了。”
瓊朱努努嘴,不讚同的道“您就算想回江南,也不必使這個法子呀,王爺那麼疼您,好好說說也許就答應了呢?您在宴上不顧名聲地那麼一鬨,往後滿京城都要說您壞話了。”
“你還不清楚我爹嗎?疼我是真的,但是想讓我嫁人也是真的。”趙鈺冷笑道,“我在江南過得好好的,想做什麼從沒人攔著我,回來嫁人以後還能落著什麼,安安心心待在宅子裡相夫教子嗎?那些所謂的好兒郎你不清楚都是什麼德性嗎,今天朝東明天朝西,個個三妻四妾不說,還要妻子以夫為天三從四德,我好好的一個人,憑什麼要落得這個下場!”
瓊朱唉聲歎氣,王爺從郡主十六歲起就不斷來信催促,信裡還夾了好些郎君的畫像,勢必要給郡主選個四角俱全的人。
“您這招也太險了些,簡直就是不把自己的名聲當回事。萬一那位俞大人禁不住誘惑怎麼辦?”
趙鈺瞥她,輕哼了聲,自然要這樣做才能斷了她父王的心思,否則憑借魏王府的權勢,有的是人過來說不嫌棄想娶她。隻有把自己塑造成心有所愛卻又無法如願的形象,父王才會因為擔心而不敢逼她立刻嫁人,留給她喘息時間。
而且她回來之前也有所準備,若俞知遠是個朝三暮四的人,她自然也能反悔嫌棄他人品不好。
“去備一份大禮。”趙鈺吩咐道,“那位俞六奶奶無辜受了我一頓譏諷,回江南前總要去給人道歉。”
瓊朱也想到了這件事,心裡同情俞六奶奶平白遭殃,忙不迭的跑去將趙鈺私庫裡的東西好好挑選了一番。
如此過了兩日,京中流言稍息,禦史那邊麻煩卻不斷,上朝時個個指著魏王鼻子臭罵,翻來覆去將趙鈺當日言行說了個遍,說他教女無方。
魏王府裡卻風平浪靜,趙鈺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閒暇時還能添磚加瓦一兩句。
而靖海伯府,俞逖看著手中查到的消息,風中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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