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伯府三房。
淩雲碧霄守在廊下,看著門窗緊閉的內室,忍不住露出擔憂來,小半個時辰之前,安姨娘神色匆匆的從外麵進來,拉著八姑娘俞和蕙進了屋子,隻依稀聽見裡麵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其餘的什麼都聽不見。
俞和蕙看著仍有怒氣的親娘,束手站在不遠處,腳邊是剛剛被扔過來的碎茶盞,裡麵的茶水打濕了裙角,留下一團難看的汙漬。
“你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安姨娘進來就發了場火,好懸沒背過氣去,這會兒心情平複些了,才盯著俞和蕙問道。
俞和蕙眼觀鼻鼻觀心,一雙眼睛隻盯著眼前的三分地兒,“姨娘進來就發了火,我也不知道原由,如今是想聽我說什麼?”
安姨娘素來溫和的麵容上冷笑一聲,除卻俞和蕙外,她膝下還有個十四爺俞遵,雖然撼動不得三太太的地位,但有兒有女,在三房也過得有滋有味的,唯獨這個閨女,年歲越大就越讓她頭疼。
“你也彆覺得我就是個睜眼瞎,你和六奶奶私底下的那些事打量我不知道嗎?”
俞和蕙見牽扯進來祝春時,這才抬眼看向她親娘,她們之間無非就是那個胭脂鋪子而已,自從祝春時和俞逖離開京城,她便是通過對方留下的人手聯係的,都在靖安伯府裡走動,她本也沒指望能瞞過其他人一輩子。
“我和六嫂有什麼事情,要勞動姨娘大動肝火,過來和我算賬。”俞和蕙語調仍舊是慢悠悠的,彆說祝春時如今遠在千裡之外,就算是還在府裡,她親娘也不敢衝過去找人鬨大。
“商籍下賤!你貴為伯府千金,居然自甘墮落去行商賣什麼胭脂水粉,那幾個脂粉膏子能掙多少銀子?”這事安姨娘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發覺的,平日裡不算什麼大事,她自然不會對此多加置喙,但今早她從三太太那裡知道俞和蕙推拒了對方相看的一門親事,她才坐不住了。
“我看從前都好好的,就是那位六奶奶嫁了進來,才引得你移了心性,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裡,平白墮了名聲,如今連規矩也都忘了個乾淨。”
俞和蕙皺起眉,“和六嫂有什麼乾係?這事是我願意做的,若是我不願意,那縱使再好也沒用,我的心性脾氣是什麼,您還不清楚嗎?好端端的,您說我罵我也就是了,扯六嫂頭上做什麼,到時候讓鄧姨娘聽見了,那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你——”安姨娘一噎,臉色青白變換,也就是三太太性子好相處不計較,她才能三房過得安生,若是對上鄧氏那個潑婦,隻怕要鬨個天翻地覆不成。
被俞和蕙這麼一說,安姨娘心底的火氣也較方才熄了些,她清楚這個閨女明麵上看著好說話,腹內的主意卻是一個比一個厲害,若不然也不會三言兩語間就被祝春時說動,合起來開了個什麼胭脂鋪子,要說從前她沒這個想法,是萬萬不可能的,隻是沒找著機會助力罷了。
“那你說,好好的,你母親給你說的那門親事,怎麼就拒絕了?”
俞和蕙早料到她親娘過來另有其事,她同六嫂做這個生意對方早就察覺了,早不生氣晚不發火的,趕著今日過來,進門就摔了一套瓷盞,定然是有其他事讓她心裡不樂意了。
“母親說的她娘家侄子,前幾年拜年去舅家的時候見過,我覺著不好。”俞和蕙瞧著她臉上的愁容,想了想還是委婉開口。
“怎麼不好了?陶家五爺,不說家世門第,隻說個人長相才華,就已經拿的出手了,難不成你要找個天上的神仙?”
俞和蕙聽得一笑,安姨娘橫了她一眼,更是沒好氣。
“那姨娘你說,七哥怎麼不願意娶二太太家的姑娘?”
“那是二太太和劉姨娘關係不睦,三天兩頭的鬨騰,老七就算為了劉氏多活幾年,也不能再娶個方家女進門戳心窩子。”這幾房裡妻妾子女各家關係,她們這些人誰不摸得透透的,何況二太太方有儀那可不是個好說話的脾氣,劉氏也是個妖妖嬈嬈有手段的。
“你呢?”安姨娘盯著俞和蕙,“我和你母親關係也沒鬨僵,處得好好的,你逢年過節和兄長弟妹去陶家拜訪的時候也拿得住禮數,陶家那邊太太還誇過你,你又為什麼不同意?”
餘和蕙垂眸,“不喜歡罷了,還能有什麼理由。”
安姨娘瞪了她一眼,這會兒也坐不住了,從羅漢床上起身近前來擰了下俞和蕙的胳膊,“混賬,什麼喜歡不喜歡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不就成了?張嘴喜歡閉嘴喜歡,說出來也不害臊。”
俞和蕙佯裝吃痛,嘶了聲把手臂解救出來,“是您非要問我的,說了您也不樂意聽。”
安姨娘纖長的手指摁了摁她額頭,“我看你就是心野了,你跟著六奶奶做什麼生意,那怎麼不瞧瞧她和六爺,難不成也是因著喜歡嫁過來的?還不是父母媒人兩張嘴,說合一下也就成了,偏你個死腦筋!”
俞和蕙討好的衝安姨娘笑笑,她是知道她親娘的,雖說更看重她弟弟,但到底也是那等不知道心疼女兒的人,若是小事撒嬌賣癡也就過了,即便是大事也不會一錘子就釘死,總得給她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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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太太那裡您就去說一聲,隻說是我不好,配不上陶家五爺也就是了,況且府裡如今忙著七哥和傅家姑娘的親事,也騰不出多少空閒來,且等過了年再說吧。”
安姨娘冷哼,“過了年你就肯相看人家,好好待嫁了?”
俞和蕙暗地裡撇了撇嘴,但這事好不容易緩和下來,她還沒有非要頂撞的道理,“咱們京裡也不是沒有多留幾年的例子,怎麼就您一個勁兒的催我。”
“也不瞧瞧這滿府裡的人,你下來還有大房的九爺、二房的十姑娘,再有你妹妹蘊姐兒,難道個個都因為你往後挪幾年不成?”安姨娘笑她到底是年歲小,事情都想不周全,“再者,說句不中聽的話,在老家享清福的老太太現如今多大年紀啦?翻了今年就是古稀了,你還指望多留兩年,到時候出了事一留就是三年,二十幾歲的人去哪裡好找婆家?”
若是發火生氣俞和蕙還頂得住,但換成這麼絮叨,她就受不住安姨娘的功力了,連連求饒。
安姨娘先是生了場邪火,如今見閨女死活聽不進去沒那個意思,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不住地念叨天生的孽障,愁眉苦臉的離了俞和蕙這裡,轉頭又去三太太陶素馨的屋子裡告罪說情。
與此同時,被安姨娘和俞和蕙提起來的胭脂鋪子,也同樣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