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靜謐,長闊的宮道間隻有轎夫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二皇子,還有一事,卑職還未說與您。”三丹夫跟在轎子一側,朝轎內道。
半晌,裡邊傳出一聲悶聲,“說。”
三丹夫頓了頓,小心翼翼道“卑職聽說,明日尚衣監要到景陽宮去給華簪公主量尺寸了。”
“哦,年節在即,是該做幾件衣裳了,明日你隨我出宮,看看外頭有沒有什麼新鮮玩意兒,首飾簪環什麼的。”
“不——不是——”三丹夫愈發心顫起來,“是——是要量鳳袍的尺寸——”
聞言,轎內的耶律岱欽仿佛被電打了一下。
他抬腳狠狠跺了一下轎子的隔板,“落轎!”
隨後一把將轎簾撩起探出頭,蹙眉不耐,“你聽誰說的?這都哪兒傳來的消息!”
“您先彆動氣”三丹夫躬身湊近了些,“這消息真的不能再真了!您肯定想不到是誰告訴卑職的——”
“趕緊說!”耶律岱欽眸底幽色更深了。
“今兒去禦藥房給您取藥的時候,卑職碰到了華簪公主身邊的桑麻姑姑,這事兒啊,就是她說與卑職的!”
耶律岱欽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心仿若被墜了一個千斤的秤砣。
桑麻說的,那便是實錘了!
鳳袍?何人才穿鳳袍?除了皇後還有誰能穿鳳袍?
耶律岱欽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皇在這件事上竟如此利落,絲毫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他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慌張,他感覺事情已經發展到超出了自己的可控範圍。
“——子,二皇子?”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耶律岱欽這才從神遊中抽離出來,抬眼,三丹夫還躬著身子站在轎外,一臉擔憂的望著自己。
“您還去保和殿麼?”
耶律岱欽閉了閉眼,緩身靠回轎內,“去。”
三丹夫點了點頭,將轎簾放好,朝轎夫低聲道“走吧。”
保和殿。
“公主,天兒不早了,您該歇息了。”桑麻跪坐在景華簪的身後,將手中的最後一張白色冥錢丟進火盆裡。
“姑姑,你自個兒回去吧,我要在這兒給我父皇和母後守夜。”景華簪呆怔的看著跟前的火舌將手中冥錢一張張卷走,沒有將目光移開半分,“坐轎回吧,夜裡寒。”
“那怎麼成?”桑麻赫然,四下看了看,“這麼又大又空的一個殿,外頭又都是侍衛,沒有一個宮女,婢子怎能放心您一個人在這兒過夜?”
景華簪回身看向桑麻,焰火照在她蒼白瘦削的臉上,隱約可見茫然空洞的眸間淚光閃爍。
她的眼睛已變得紅腫不堪,唇已沒有一絲血色,尖削的下頜處掛著兩滴淚珠。
她的唇一動,它們便順勢聚攏在一處又順勢滴落到了膝下的青磚石上。
“我一個人成的!”景華簪將手往桑麻膝上搭去,“今日若不守上一夜,以後隻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那婢子也不回去了,婢子在這兒陪您。”桑麻說著,重新跪好,又抓過一疊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