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見是個六七歲的男孩。此時他的麵前放著一碗餛飩,一個袖子上打著補丁的老婆子正滿臉疼愛的往他嘴裡喂食。
此時男孩肥胖的臉上一臉驕橫,本就不大的一雙眼睛更是被肥肉擠成了一條縫兒。看祖孫倆穿著,家裡也不像是富貴人家,他能被養成這樣,也是本事。
老婆子順著孫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見林氏懷裡的穿著“極富貴”的女娃。不由撇了撇嘴,對自家孫子道:“好,好、好,奶回去就給你買。”
熊孩子不依:“不,我現在就要。就要那個小孩的,奶你去給我拿過來!”
老婆子有些無奈,但家裡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她哪裡舍得孫子受委屈。
立刻就放下碗好聲哄道:“好好好,奶去給你要去。”
說著起身就往蔣家妯娌這桌來了。
這對奇葩祖孫的話讓蔣家人聽了個一清二楚,一時間都皺了眉。
蔣禹清更是立即轉身,把自己的小胖手藏到了大伯母懷裡,隻微偏偏著小腦袋警惕的觀察情況,賊精!
那婆子走到陸氏跟前,恬著個大臉道:“那個,大妹子。
我孫子挺稀罕你娃娃手上那鐲子的,能不能借我孫子戴一戴,一會就還給你們。”
陸氏皺著眉正要拒絕,大嫂林氏眉頭一挑,率先搶白道:“喲!我說老太太。
這大街上要飯的我見的不少,這借鐲子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譚婆子訕訕道:“我、這不我孫子稀罕嘛。
再說,我又不是不還你,借著戴一下又能怎麼樣?”
林氏冷笑道:“不怎麼樣?我還稀罕你家的銀子呢!要不你也借我個百八十兩的,我用用就還你?”
那老婆子一聽三角眉倒豎:“呸!甭說我家沒有百八十兩,就算有非親非故的,我憑什麼借給你?”
這無恥的,著實把林氏給氣笑了,大嗓門賊亮堂:“那我家的鐲子又憑什麼借給你,憑你臉大?”
這話把周圍的客人都逗笑了。
一個紅臉漢子大聲諷刺道:“可不是臉大?人外號就叫譚大臉!”
另一個老婦人接話道:“我看啊,叫不要臉更合適!”
聽到這話,蔣家的女人們瞬了然,合著這還是個阿渣貨滾刀肉。
譚老婆子叫眾人笑了個沒臉,頓時惱羞成怒,衝四周看笑話的人大罵:“老娘借我的東西,乾你們什麼事!閒吃蘿卜淡操心。”
隨即又轉過頭,找補似的啐了蔣家人一口:“我呸,不借就不借,誰稀罕!
不過一個丫頭片子賠錢貨,穿的這麼好,也不怕長不大。”
這話委實誅心。
一直冷眼瞅著的陸氏突然暴起“嗷”一聲,抄起桌上的麵碗“哐”的一聲就扣在譚婆子頭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陸氏揚起巴掌照著那婆子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扇,打得她嗷嗷直叫。
陸氏氣狠了,一邊打一邊罵:“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老虔婆,早上出門吃屎了,滿嘴噴糞。
我女兒才多大,你要這麼咒她。她也是你能罵的麼,你算個什麼東西……”
蔣禹清看得的是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平日裡溫柔似水的娘親竟然還有這樣潑辣霸氣的一麵。
這戰鬥力簡直爆表啊。
所以千萬不要低估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
一旦觸及她們的底線,她們會在瞬間由一隻溫和無害的貓咪變成暴怒的母獅子,將膽敢傷害她孩子的人撕成碎片。
顯然,陸氏就是。
陸氏雖一慣溫柔,可到底年輕,又正處在爆怒之中,下起手來毫不留情,那響亮的“啪啪”聲,聽著都覺著疼。
朱氏原本還想著上前幫忙來著,一見弟妹這壓倒性的戰鬥力,伸出去的腳立馬收了回來。
一邊護著抱著孩子的大嫂和東西,一邊淡定的看熱鬨。
單方麵的毆打又持續了十幾息的時間,其間撞歪了桌子,撞翻了好幾條凳子。
若非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一度橫行小半個縣城的譚婆子,竟被柔弱的陸氏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一時間,滿大街都是譚婆子的慘叫聲:“救命啊,打死人了,殺人啦!快來人救救我老婆子啊!”
奈何這阿渣貨平日裡又潑又橫,還不要臉,堪稱西城毒瘤。
街坊鄰裡都讓她得罪個遍。
圍觀的人群恨不能親自上去踹她兩腳才好,哪裡會去勸架。
至於她那個肥得跟豬似的孫子,看到奶奶被揍不僅不幫忙,反而在第一時間躲了起來,這回早不知跑哪去了。
攤主夫妻雖也不喜譚婆子,但到底怕真出事自己擔待不起,忙去尋了巡街的衙役來,一番混亂後總算是把兩人分開了。
那譚婆子一見衙役,仿佛見到了親爹似的。
抱著其中一個衙役大腿就開始嚎:“大人啊,您可要為我作主啊,我老婆子今天要被她打死了呀!
這無緣無故的,上來就打啊。”
譚婆子剛被陸氏狠狠教訓過,一張老臉青青紫紫,腫的跟豬頭似的。
頭上跟身上都是瀝瀝拉拉的的麵湯,上頭還綴著星星點點的香菜沫。
這幅尊容實在沒法看。
譚婆子哭得鼻涕口水一包糟,被她抱住衙役臉都黑了。
連推了她兩下都沒推開,最後實在沒忍住狠狠的一腳,把譚婆子踹了個跟頭這才擺脫。
“怎麼又是你!”看著衣衫上的湯汁鼻涕,那衙役著實惡心壞了。
心想著回家後定要拿艾葉好好熏熏,去去晦氣不可。
這該死的老虔婆,今兒都是年前的最後一天班了,還給他們找事。
待會兒問明白事由,若還是她起的頭挑事,定要她好看。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等蔣家的女眷說話,圍觀的人群便七嘴八舌的把事情抖了個一清二楚。
那衙役轉頭打量著林氏幾人,見她們的穿著打扮不像是一般農戶。
那個被抱著的小女娃尤甚,滿身的首飾,富貴的很。
便問道:“你們幾位又是哪裡的?怎的與這婆子起了衝突!”
陸氏攏了攏被譚婆子扯散的發髻,整了整衣服,這才道:“回差爺,我們是西律渡的!”
那衙役一愣便又小心道:“西津渡的,那蔣舉人您可認得?”
陸氏昂了昂頭,猶帶著血痕的俏臉上滿是驕傲:“正是我夫君!”陸氏又指了指林氏和朱氏:“那邊的是我兩位嫂嫂,還有我女兒。”
那衙役嚇了一跳,忙行了一禮:“原是蔣夫人和兩位嫂夫人,在下失敬了。
您幾位怎的與這混不吝的起了衝突?”
一說起這個,陸氏便滿肚子氣:“我們跟本就不認得她。
原本我們幾個吃東西吃的好好的,她上來就索要我女兒的手鐲給她孫子戴。
我們不肯,她便罵我女兒是丫頭片子賠錢貨,還咒我女兒長不大。”
陸氏說著便有些梗咽:“她若罵我幾句,我忍了也就是了,不礙什麼。
她千不該萬不該罵我女兒。我家的心肝寶貝,也是她能罵的麼?”
得嘞,還真是這老虔婆的起的妖蛾子。
弄明白前因後果,那衙役也不再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