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大抵是活不成了,也不想活了,像他這種愚蠢的人,就不配活在這世上,可莫北海卻再一次將他拉出了深淵。
欠下巨額賭債的時間與上次賣畫剛好時隔兩個月,莫北海拿了兩幅畫再次讓他送去縣城的書肆。
兩幅畫賣了一百兩,他貪下了六十兩。
還剩下的三百三十兩銀子,經過交涉,賭場給了他三年的時間還清,可加上利息要還六百六十兩。
他最終還是認命了,就如同地溝裡的螻蟻般,靠著莫北海的信任苟活於世。
三年的時間,他為莫北海賣了二十五幅畫,貪下了七百五十兩銀子,還清了巨額賭債。
而因為這件事讓他內心日夜煎熬,無心科考,又三年的時間,他重新參加了兩次院試,皆落榜。
然而,最讓他感到悲傷的是,這一切莫北海都知道。
莫北江聞言,猛地站起了身子,厲聲問他“你說我大哥知道你貪下了這麼多銀子?”
與他沒隔多遠的宋清濘不防他突然出聲,嚇了一大跳。
她也有些不敢相信,莫北海當真一直都知道這事?
莫安陽點頭,淚水模糊了他的眼。
在他還清賭債的那一年,莫北海參加鄉試得了第一,可身體卻徹底垮了。
他日日茹素為莫北海祈禱,願用自己的生命換他渡過這一劫,可老天不願聽有罪之人的祈禱,莫北海還是去了。
在莫北海去世的前一天,他跪在他的床頭坦白了畫的事情,可沒想到,莫北海竟然笑了,說自己早就知道。
莫北海從小聰慧過人,他知道自己的畫不可能隻賣二十兩銀子,再通過莫安陽每次過去送銀兩時的種種異常,便猜到了其中定有隱情。
隻因莫安陽是他當成親兄弟的至交好友,他願意包容莫安陽的謊言,諒解他的過錯,並願意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說到這,莫安陽壓抑了太多年的情緒突然爆發,哭的嗓子都啞了。
宋清濘一向不喜歡看這種煽情劇,看著看著,不知何時也已經淚流滿麵。
這個才二十二歲的男人,因當初的一念之差煎熬了七年的時間。前四年害怕擔憂,後三年自責悔恨。
莫安陽哭了很久,久到宋清濘都覺得莫北江已經不耐煩,上首沉默不語的族長也一下蒼老了好幾歲。
莫安陽哭著朝上首磕了好幾個頭,繼續說著後麵的事情。
他無顏於世,想同莫北海一同去的。
可莫北海卻和他說“好好活著,我願意用七百五十兩買回我摯友的迷途知返。我知道你的才學不可能隻止步於童生,若覺得虧欠,那就好好讀書,將來在官場上和北江做同路人。在必要的時候加以規勸,不要讓他走上歧途。”
莫安陽答應了,而莫北海與世長辭。
這三年的時間,莫安陽為了減輕家中供他束修的負擔,自己跑去了鎮上的學館教書,也在等莫北江出孝期。
今年的二月份,他再次參加童試第三場,考中秀才,可同莫北江一起參加今年八月份的鄉試。
等他說完,堂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
良久,莫北江開了口,淡淡的嗓音聽不出喜怒“當年兩次帶你入賭場的是何人?”
“梁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