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朝廷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這種狗朝廷亡了才好,都到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在爭權奪利。”崇禎十七年的夏季,注定是不平凡的,中原大地因為各種戰亂生靈塗炭自是不用多說,各方勢力也在暗自較勁,可謂是雲波詭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興華軍安插在廣西的哨探隊將來自北邊的各種消息不斷傳遞到諒山府,同時為了更好地收集情報,甚至有數名哨探隊成員主動請纓,深入到廣東地界打探消息。另一方麵,蒲德曼的商隊也沒閒著,自從上次被東印度公司偷襲損失慘重之後,蒲德曼就將工作重心放在恢複商隊實力這一方麵。
好在,經過興華軍的努力,當時擊敗安東尼奧之後就搶修了一批商船,後麵又從呂宋奪取了一些商船,再加上新安港恢複之後,船廠重新建立,加上呂宋帶回來的造船工匠,馬上就投入生產,大船暫時生產不了,小船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多方補充之下,蒲德曼的商隊重新恢複了規模,甚至比以前還要多出數艘商船。這可讓蒲德曼喜不自勝,立刻開始了貿易活動,正好中原局勢混亂,諒山府的鹽和糧食都是緊缺物資,蒲德曼這時候做生意,可以賣一個好價錢。
當然,做生意隻是一方麵,蒲德曼也放了些人在廣州府,一方麵是為他打探商業情報,比如哪種商品的價格高,蒲德曼就會倒賣哪種商品。另一方麵這些人也等於是為興華軍打探了來自南明朝廷和北方的各種情報,這些情報信息彙總到諒山府軍衙,讓高衡等人還原了華夏大地的全貌。
進入夏季之後,因為興華軍的不斷擴大和換裝工作的持續進行,高衡將興華軍軍衙改為興華軍軍部,擴大了職能範圍。並且設立了對應的機構,比如軍部當中設立了作戰部、後勤部、讚畫部等等職能部門。
景昭主管後勤方麵的事務,成子龍自然是讚畫部的領導,作戰部由高衡親自統領,主抓將士們的訓練和作戰任務。按照這個模式,未來,興華軍軍部的部門還會不斷擴充。
與此同時,進入夏季之後,宋應星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蒸汽機的改進有了巨大成果。實際上,蒸汽機的一個重難點問題就是氣密性,如果不能將蒸汽更高效率地轉化為動能,蒸汽機就不能說是成功的。好在,高衡提出的理念深刻影響了宋應星,那就是橡膠的使用。
雖然橡膠這種東西並不是高衡發明的,而是自古以來就有人在不斷使用。但是真正將橡膠的功能發揮到極致的,可以說當今世界,興華軍是首屈一指了。比如興華軍四四式火銃的複合彈簧,比如四輪磨盤大炮的車輪,還有將士們軍靴的鞋底,都是用橡膠製作的。
宋應星立刻將橡膠應用到了蒸汽機的製造當中,現在的蒸汽機不是氣密性不好嗎?那就用橡膠製作的密封圈進行密封,橡膠的延展性好,又有氣密性,正好用來製作密封圈,在蒸汽機上使用之後,氣密性大大提高,損失的動能已經大幅度縮小,如此蒸汽機的效力大大提高,完全可以應用到生產活動之中了。
製造局立刻組織量產,先期生產五台,優先應用到火銃的生產之中,先把火銃工坊的產能拉上來再說。
而軍部則加緊對將士們的訓練,尤其是水師,未來的戰爭中,水師將會是一支決定性的力量,雖然戰艦不能開上陸地,但是戰艦的運載和投送能力卻是陸軍沒法相比的,特彆是在水師強大的情況下,隻要是有海洋河流的地方,水師就能暢通無阻,將需要投送的兵力,完完整整投送到所需要的地方,總比陸軍長途行軍好,耗費大量體力不說,還要擔心遭遇伏擊。
軍部之中,高衡正拿著新鮮出爐的各方情報和眾人議事。景昭年輕,看見關於南明方麵的報告之後,立刻拍案而起,破口大罵起來。
成子龍歎息道:“內鬥就會亡國,亡國還要內鬥,若是這樣下去,我看,這個南明小朝廷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高衡一愣,成子龍這話好像在哪裡聽過,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後世的時候,肯定是有史學大師說過類似的話,而且就是用來點評明代黨爭的。明代黨爭這個毒瘤,一直到南明建立還在內鬥,東林黨和其他黨派加上皇權反複碾壓。
本來南明若是能凝聚人心,集合半壁江山的力量,反攻北方真不是夢想。彼時的北方,大順政權、大清國、大西軍並立,各方之間也是互相爭鬥,互不統屬。若是南明能齊心協力,肯定能把這些勢力各個擊破,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南明朝廷內部還是爭鬥不休,白白錯失良機,這也就是弘光政權為什麼一年就滅亡的原因,這種情況下還不能並肩作戰的話,敗亡也就沒有懸念了。
今日的情報正是關於弘光政權黨爭的。原來,東林黨人一直以來想要推薦的繼承人就是潞王,可是誰能想到馬士英這家夥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東林黨。搞得史可法等人非常被動,說好的事情突然變卦,連史可法寫給馬士英的信都變成了他向福王邀功的投名狀。
當福王被江北四鎮的大軍護送到南京的時候,準備擁立潞王的東林黨大臣們徹底傻眼,在強權的威懾下,隻能默認了這個事實。
可是江北四鎮的兵馬進了南京之後,包括馬士英在內的文臣武將依舊是不乾人事,這些人不思進取,不好好打理朝廷不說,反而是醉生夢死花天酒地。福王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進南京登基算是他這一輩子最高光的時刻。但這個時刻就像是流星一般短暫,他一上位,就開始過皇帝癮,要把以前沒享受過的都享受一遍,哪裡會理會國事。
如此一來,四鎮總兵作為大軍閥把持朝政,不僅如此,四個人也不是一條心,互相爭鬥。東林黨又不甘心福王即位,把潞王晾在一邊,想著如何推翻福王,擁立潞王。馬士英一黨又要保福王,保住福王才能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結果就是弘光朝廷,武將亂、文臣亂,皇帝自己也亂。朝堂上罵不絕口,朝堂下更是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可是大家忙於爭鬥的時候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半壁江山都落入敵手,他們不思考怎麼收複失地,怎麼還自己鬨起來了呢。
這樣的情報傳遞到兩廣一帶,官員們肯定也亂了,地方上的官員也是分為多派,各派都有自己支持的人選,結果地方上也跟南京朝廷一樣吵成了一鍋粥。
這麼看,景昭拍案而起也就不奇怪了,畢竟諒山府在境外,等於是站在第三方角度看國內發生的事情,這叫人怎麼忍得住。
“鼠輩!都是一群鼠輩!鼠目寸光!”景昭又罵道。
“好了!坐下!”高衡喝道。
景昭這才驚覺自己有些失態了,趕緊坐下。高衡倒是不在意,景昭年輕,火氣旺是可以理解的,任誰看到這份情報,都是一肚子火。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南明朝廷就是一群廢物。高衡雖然在這裡也很年輕,但是他畢竟兩世為人,而且有著領先四百年的見識,做事的風格自然是比景昭要沉穩很多,而且作為興華軍的領頭人,浮躁肯定是不行的。
他現在想的是如何讓興華軍發展壯大,來應對即將到來的亂局。雖然他對時間節點記得並不是很清楚,但是南明大致的脈絡他還是知道的,弘光滅亡之後,緊接著就是順著沿海搞了好幾個政權,有一個什麼隆武政權還有什麼紹武政權,然後就是永曆政權,南明總共就十幾年,這個稱帝那個監國,十幾年間政權換了好幾個。最後就是被壓縮到西南這一塊,也就是說,不久的將來,戰火可能就會燒到廣西了。
高衡能看得出來,座下眾將神態也是忿忿不平,華夏這麼好的土地,這麼好的民眾卻被這樣的朝廷所統治,簡直是暴殄天物。若說彆人也許感覺沒這麼深刻,興華軍眾將包括下麵的將士們那可是刻骨銘心。因為他們就是從大明走出來的,為什麼走出來,除了少數人是有目標之外,大部分人還不都是生活所迫,否則誰願意背井離鄉。
可是被生活所迫這幾個字說起來簡單,背後的原因多麼複雜,究其根本,還不就是苛捐雜稅,或者是農民失去了土地,活不下去了,才逃出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還不就是腐朽的朝廷。如果朝廷政治清明,官員都為百姓著想,皇室都為江山和天下人著想,又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是人性的貪婪是不能違背的,高衡捫心自問,即便是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做得多好。所以必須要用法律來對人進行約束,無規矩不成方圓,設置一套成熟的律法體係,大家互相監督,再配置一套更加完善的政治製度,用律法來約束人心,才能破局。
未來,高衡要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興華軍要做的也是這樣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們的實力還太過弱小,說這些都是天方夜譚。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一口吃一個胖子是不可能的,還是要放眼當下。
高衡扭頭問道:“軍師,對這些事情,你怎麼看?”
成子龍捋須想了想道:“將軍想問的是大明國內局勢的推演嗎?”
高衡點點頭道:“正是。”
成子龍搖搖頭道:“恐怕非常不樂觀,而且這個速度也許會加快。南明小朝廷雖然占據半壁江山,但所倚仗的不過是長江天險罷了,江北四鎮之所以叫江北四鎮,是因為他們都在江北。據我所知,不管是流賊還是清兵,都是以陸戰見長,遼東精銳都頂不住,彆說江北四鎮這群烏合之眾,劉澤清、黃得功之流不過都是軍閥地頭蛇,手下又有多少精兵,他們擋不住的。”
成子龍起身從背後的櫃子中拿出一幅地圖道:“這是蒲德曼先生去廣州搞來的大明全圖,以後我們還需要更加精確的地圖,這一個就先將就著用吧。從圖上看,江北四鎮一旦被攻陷,南京就剩下長江了,南軍久在安逸環境之中,並不善戰,清兵和大順軍老營名聲在外,無論是這兩股勢力誰先突破長江,光靠南邊的衛所兵根本守不住,一旦過江,就是摧枯拉朽,直取南京。”
景昭問道:“可是軍師,南京城的重要性,相信小朝廷也知道,肯定會布下重兵,先打南京會不會太冒險了點,萬一僵持,反而對攻擊的一方不利。”
成子龍頓了頓,“南京城是小朝廷的核心,重中之重,擒賊先擒王,若我領兵,當先打南京,南京一失,隻會有兩個結局,要不然就是群雄四起,各自為戰,正好可以各個擊破。要不然就是軍心渙散,人心儘失,攻擊的一方從南京開始一路平推,統一全國。無論是哪一個局麵,都是好事,況且南京就在長江邊,為何不打。”
“本將讚同軍師的意見,南京守不住的,南京沒了,下一個就是浙江福建,江西地形複雜,先打浙江福建,包圍江西,再反打回去,要容易得多。隨即便可南下兩廣。四川掌握在大西軍的手中,兩廣要是沒了,大明的最後一塊根據地就剩下雲南了,雲南人口不多,經濟不發達,加上土司眾多,難以協調,不是龍興之地,朝廷就剩下滅亡這一個結局了。”高衡說道。
王奇問道:“將軍,這麼說的話,萬一流賊或者建虜聽說了咱們的存在,會不會直接出兵打過來?”
“非常有可能。諒山府緊鄰廣西,可不安全。”高衡確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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