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沐王府近處,沐天波才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府邸,從小他就生活在這裡,可謂是對這裡的一花一木都非常熟悉,當他看到沐王府的第一眼,沐天波就有些心痛,沐王府的牌匾已經被毀,那可是皇帝親筆題寫的啊,就被沙定洲這個畜生給砸碎了,不僅如此,門口的石獅子還有很多裝飾的東西都被破壞了。
最可恨的是,本來掛著沐王府的位置竟然掛著的是沙王府的牌匾,沐天波心中大恨,扭頭對身邊的吳立身道:“吳立身!”
“末將在!”
“立刻帶人,砸了牌匾!”沐天波吼道。
“得令!”吳立身抱拳道。
但從場麵上來看,這場景還真的有些尷尬,因為眾人已經看見,高衡帶著一大堆人正在沐王府的台階下等著沐天波,白寒鬆也站在高衡的身邊。從沐王府眾人中來看,跟興華軍最熟悉的就是白氏兄弟了。所以這段時間,白寒鬆一直充當的角色就是聯絡員,等於是在興華軍和沐王府中間成為一個橋梁。
今日,他知道沐天波要入城,如果是放在一般情況下,白寒鬆肯定會提醒高衡,是不是要出城迎接一下,但是仔細想想,非常不妥。自己算什麼,恐怕在高衡眼裡,整個沐王府都不算什麼,在這片土地上,最終是要依靠實力說話的,沐王府現在勢單力孤,如果沒有興華軍,昆明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收回來,甚至沐王府可能都要完蛋了。
所以在高衡麵前,白寒鬆根本就挺不起腰杆,讓高衡出城迎接沐天波,換位思考一下,高衡憑什麼?
白寒鬆雖然沒多嘴,但是從沐天波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來,對這樣的安排很不滿意,並且城內的居民並沒有山呼沐王府萬歲,也沒有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迎接場麵,搞得好像沐天波不是這昆明的主人一般,沐天波怎麼能高興的起來。
哢嚓哢嚓哢嚓,就在白寒鬆準備上前先跟沐天波打個招呼,緩解一下尷尬氛圍的時候,忽然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一隊大約兩百人的步兵隊伍來到了沐王府前麵的街麵上。
高衡也是一愣,這還真是個巧合,不是他安排的。因為接管昆明之後,大隊駐軍都在城外,可城內的秩序不能不維持,所以興華軍始終保持一個旅的兵力在城內警戒。但昆明城畢竟是一個大城,四麵城牆駐守一些士兵加上城內的巡邏隊,三千人就像是一把沙子撒入大海,頃刻間就消化掉了。所以沐天波進城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多少興華軍士兵,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分散了。
而沐王府附近的幾個街區,因為是重點防禦地段,所以高衡特地安排了兩個連隊在沐王府附近街區巡邏,隻是高衡沒想到,就在沐天波到達府邸的那一刻,其中一支隊伍正好轉了一大圈回來,迎麵碰上了沐天波的隊伍,這可就有些彆樣的意味了。
本來,沐天波還在調整情緒,畢竟興華軍是自己的大恩人,沒有他們,昆明也收複不了,沙定洲也不會被擊敗。但是,後麵的事情還需要大家坐下來談一談,至少現在這個時候,不是跟興華軍翻臉的時機,他們還有求於興華軍,所以沐天波縱使有再多不滿,也隻能全部忍住,跟高衡好好商量,他也沒見過高衡,但是早就聽白氏兄弟描述了高衡的樣貌。
此時,看見對麵一群人簇擁著一個頂盔摜甲的年輕將領,不用想,此人就是高衡了,果然,看起來跟自己年紀差不多,也是少年英雄。
可突然出現這麼一隊甲士,讓沐天波的手下一陣緊張,蘇岡、柳大洪等人一驚,手不自覺就按在了刀柄上,身後衛隊也是劍拔弩張,現場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高衡心中雖然暗罵倒黴,怎麼巡邏隊這時候回來了,但他確實沒有惡意,所以表麵上依舊是雲淡風輕。按照興華軍條令,除非是上級命令改變,否則不管前麵是誰站著,巡邏隊都要通過。
兩百人全身鐵甲,扛著四四式,明晃晃的刺刀有些紮眼,他們徑直走到了沐天波的隊伍麵前。
沐天波定睛一看,立刻大驚失色,因為這隊士兵的裝備實在是太豪華了,之前他已經聽白氏兄弟介紹過,興華軍是一支裝備精良全部使用火器的軍隊,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城門口他看見了守大門的興華軍,可那隻有一個排幾十個人的兵力,並且站位比較分散,所以不太引人注目。
可現在,這兩百人可是排列著整齊的隊伍出現在他的麵前,這種鐵甲大軍一旦列成陣勢,氣場完全就不一樣了,不僅僅是沐天波,手下眾將和士兵們都是一臉震驚。作為武人,他們明白,光是這些士兵隨便一個人的單兵裝備,都要耗費大量的銀子,光是從表麵上看,就知道這身鎧甲不便宜,而且防護性能很好。更不用說他們手中的火銃,跟明軍使用的那些歪瓜裂棗完全不一樣,一看就精良異常。
白寒鬆眼看氣氛不對,暗叫一聲不好,立刻上前道:“小公爺,他們是巡邏隊,這些天興華軍接管昆明,為了維持城內治安,抓捕沙定洲的殘兵和細作,所以在城內各處安排了巡邏隊。”
白寒鬆說的是實話,但是他覺得沐天波已經誤會了,以為這些士兵是他們特地安排的,來示威的部隊。白寒鬆又道:“他們,他們隻是通過,為了保護府邸,高大帥也費了不少心思。”
沐天波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這家夥是給高衡灌了什麼迷魂湯,怎麼幫對方說話了?但是情況已經發展到這裡,兩家是合作狀態,自己不能首先翻臉。沐天波壓製住心中情緒,一揮手道:“讓路!”
如果是一般情況下,高衡肯定會讓巡邏隊折返,但是他偏偏不下這個命令,因為他已經看見,沐天波麵色不虞,這家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真以為自己能跟興華軍平起平坐。
對於大明境內的這些軍閥,說實在話,高衡真是一點好感沒有,不管沐王府好也罷,不好也罷,從根本性質上來說,他們就是軍閥。如果這一任家主對民眾好些也就算了,如果下一任對民眾不好呢?總不能一直去賭這個概率,而且沐王府二百多年一直在雲南,也沒少吸血,要不然光靠朝廷撥付的那點軍餉,怎麼就能養活這麼多人馬。
況且,從後世的一些書籍當中來看,沐王府也不是什麼好鳥。不管是鹿鼎記這種戲說,還是南明史這種正史,沐王府都跟大明的其他勢力一樣,總是陷入黨爭的怪圈之中。目光短淺,沒什麼實力,這種地方力量,在高衡看來,真的是毒瘤一樣的存在。
兩百火銃兵喊著一二一的口令從沐天波的隊伍中穿過,明軍一直目送他們遠去,每當他們經過明軍士兵身邊,總能引發一陣驚呼,因為這些明軍發現,這支兩百人的部隊不管從前後還是左右,看過去都是一條直線,步伐一致。
同樣是士兵,一看就知道這些人精銳異常,因為在古代,紀律就代表著戰鬥力,一支單兵能力不出眾,但是紀律非常強,主將指哪打哪的軍隊,絕對比一支單兵能力強,但是紀律性不好的軍隊能打。古代作戰,誰能一直保持隊列和陣型,誰就能堅持到最後。
巡邏隊遠去,高衡依舊不動,沐天波隻能硬著頭皮上前見禮,白寒鬆跟在他身邊介紹道:“小公爺,這位就是興華軍統帥,高衡高大帥。高大帥,這位就是我們國公爺。”
在沐天波看來,他可是皇帝親封的黔國公,而高衡這個興華軍統帥,估計是自封的,就算是安南的官職,也不算什麼。畢竟大明乃是天朝上國,不管是高麗、安南、倭國還是什麼國家,都是附屬國,大明隨便一個官員去附屬國那都是大爺,更不要說自己是正牌國公,這家夥按照以前來說,自己都不用正眼瞧他,現在竟然要見禮,確實有些尷尬。
沐天波拱手道:“久仰高大帥和興華軍大名,這次能收回昆明,要多謝大帥鼎力相助,本國公代表昆明數十萬百姓,雲南百萬百姓還有沐王府數萬將士,謝過高大帥了。”
說罷,沐天波就要躬身行禮,高衡立刻上前,虛托了一下道:“小公爺不必多禮,沙定洲燒殺搶掠,人神共憤,竟然還入侵興華軍領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消滅沙定洲,對穩定雲南和安南局勢都有利,興華軍當然義不容辭。”
沐天波立刻道:“高大帥心懷大義,本國公著實佩服。”雙方進行了一番商業互吹,反正都是場麵話,都坐到這個位置了,說些場麵話還不是小兒科。
隨即沐天波話鋒一轉道:“高大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進去說話。”
一推開大門,沐天波都傻眼了,隻見府內一片狼藉,簡直不能看。原來,這些天,高衡可沒有住在沐王府內,這是沐天波的府邸,他才懶得住,也不想落下口實,這也就是門口的牌匾為什麼都沒拆除的原因,沐天波的家事,他不想管。
所以沐天波一推門,看見的就是沙定洲撤走時候的場麵,他們走的時候,那是打砸搶什麼都乾,把沐王府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不能拿走的都破壞了,主打一個不留給沐天波。所以現在沐王府內部一片狼藉,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沐天波愣住道。
白寒鬆連忙解釋,“哦,小公爺,高大帥說這是沐王府私密地帶,他們不好進入,所以就。”
沐天波立刻道:“對對,多謝多謝,吳立身,立刻帶人清掃府邸。”想了想他又尷尬道:“那這樣吧,我們移步,去昆明府衙。”
眾人簇擁著兩位大佬,來到了昆明府衙,眾人進入府衙,這裡倒是被興華軍打掃乾淨了,沐天波和高衡一同跨進去,眾人立即分賓主落座。
這座位也有講究,如果按照一般慣例,沐天波肯定要坐在上首,然後其他人坐在左右下首,但是沐天波知道,興華軍和高衡現在強勢,自己也不能托大,乾脆安排白寒鬆把位子調整了一下,雙方都麵對麵坐著,上首沒人坐,以示平等。
眾人剛一落座,高衡就吩咐人上茶,進了雲南之後,就不用喝安南青茶了,有普洱可以喝了,所以放在眾人麵前的是上等的雲南普洱。後世,高衡也喜歡喝茶,對於很多年輕人喜歡喝西洋咖啡的習慣嗤之以鼻,老祖宗的茶文化都沒搞透,卻去喝什麼洋人的咖啡,這哪行。
高衡喝了一口茶,還沒等沐天波開口,便開門見山道:“小公爺,我是個直性子,領兵作戰,令行禁止,說話不喜歡繞彎子,所以我就直接說了。”
沐天波一愣,果然是化外蠻夷,哪有這麼不含蓄的。他立刻放下手中茶杯,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高大帥請講。”
“既然昆明城已經被興華軍收複,那麼按照兩家原本的條約,沒其他說法,我們興華軍將在數日後整體撤出昆明,把昆明交還給沐王府。”高衡說道。
沐天波和眾人對視一眼,沒想到高衡這人竟然這麼痛快,上來就說到沐天波最關心的問題,因為按照他的設想,高衡不一定會這麼痛快交還城池,勢必會提出一些附加條件。畢竟這一仗完全是興華軍打的,跟自己沐王府一點關係沒有,說起來都丟人,沐王府自己的城池還要靠著彆人才能收回來。
可誰能想到,高衡屁都不放一個,直接要把城池還給他。沐天波喜出望外,“這,高大帥和興華軍如此大恩,沐王府真是無以為報。”沐天波起身就要對高衡表示感謝,其餘眾人也是跟他一起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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